第二十三章 陡然失策

“參見禪妃娘娘!”

“嬋妃娘娘吉祥!”

“嬋妃妃娘娘萬福金安!”

翳嬋塗著金色指甲的纖纖手搭在杏雨手背上,一路上聽了不少的殷勤問候,心裏更加得意。

“人都走了,還看什麽呢!”

“禪妃娘娘派頭可真大,毒後一去,這嬋妃娘娘定是新皇後沒跑了,咱可得小心伺候著!”

“可不是嘛,萬幸這嬋妃娘娘比那不拿太監宮女當人看到的毒後和善了不少……”

拐過角後那小宮女的嘀咕聲還可隱約聽見,翳嬋又抬了抬掛著名貴珠玉的腦袋,不無得意的笑了笑,這已然屬於她的一切,誰也別想奪走。

“李公公,”杏雨對著李忠福了福,“我們娘娘憂心陛下公務煩勞,親自做了陛下愛吃的小食,煩請您通報聲。”

說著又不著痕跡的往李忠袖裏塞了個沉甸甸的荷包,被李忠摩挲了雙手也隻是狀似羞澀的微微一笑。

李忠不經意的在袖口裏顛了顛,麵上的笑容就顯得更真切了。

不論如何,這嬋妃娘娘確實是個大方的,比之前那輕易不理庶務的楚後手鬆了不少。

“煩娘娘稍等片刻,奴才這就通報。”李忠輕飄飄的福個身就進了禦書房。

翳嬋好顏色的點點頭,對他並不尊敬的動作也不甚在意。

這李忠跟著邢墨琂得許多年了,又得他信任,若能時不時在邢墨琂耳邊提點些好話,至少別下陰手,她也就沒有顧慮了。

楚雲杳那個蠢女人,也就是醫術在她之上,這籠絡人心縱橫捭闔的手段,連她一個犄角旮旯都比不上,毒後這名聲不消多說,也有她自己的一份“功勞”。

聽見門口的動靜,翳嬋變臉似的收斂了臉上狠毒的神色,一副關心又和善的表情竟是天衣無縫。

“娘娘,聖上請您進去,”許是投桃報李,李忠頓了頓,又道,“收到北邊兒信了,皇上今兒個心情不錯。”

“勞煩公公。”翳嬋聽著笑了笑,親自接過杏雨手中的食籠,點點頭示意她再給李忠遞個荷包,轉身自己放輕腳步,進了禦書房。

北邊兒?北邊兒是穆峰鎮守的地界兒,可是有了什麽喜事兒?

還沒想明白,就看見邢墨琂坐在桌後讀折子的身影,翳嬋趕緊收斂了心思,整理表情,蓮步輕移。

好歹也是習過武的,還有幾步的距離,邢墨琂就從奏折中抬起頭來,“愛妃怎的不叫朕一聲?” 

翳嬋一聽,羞澀的低下頭,恰到好處的露出自己最得意的側顏,“臣妾見皇上專心國事,實是不忍打擾,又憂心皇上龍體,想著……就這麽先仔細瞧一瞧……”

她聲音裏的嬌弱和憂心恰到好處,原本心情就不錯,邢墨琂一聽這話,心裏更是熨帖。

哪個男人不希望自己魅力無窮,不希望身邊的女人時時惦記著自己,皇上這管著天下的真龍天子,隻怕更甚。

翳嬋確實更懂男人的心思,見邢墨琂柔軟了神色看著她,又是羞澀一笑,仿佛又回到了還沒進宮時的單純少女。

因著楚雲杳過世不就,翳嬋出來時特意換下

了慣常穿的華麗宮裝,反而難得的一番素淨打扮,鵝黃繡銀線小衫,越發顯得人鮮嫩了不少。

邢墨琂顯然也發覺了,心中一蕩,長臂一伸將翳嬋攬到懷裏,女子固有的香氣更讓人迷醉。

邢墨琂忍不住往翳嬋耳邊湊了湊,呼吸噴在她耳後引起一片嫩紅,“小嬋兒今兒這嘴格外的甜,可是有什麽歡心的事兒,且與朕說說,讓朕也跟著高興高興,去去……晦氣。”說著又在翳嬋耳後親了下。

翳嬋渾身一顫,羞澀的伸手推據起來,端的是欲拒還迎。

邢墨琂心裏一癢,然還沒有動作,懷中的人卻又一股腦兒的衝進埋進他懷裏壓抑的哭起來。

抽抽噎噎的聲音加著先前曖昧平和的氣氛,邢墨琂忙不住的輕拍翳嬋的後背,“愛妃這有是怎麽了?可是怨朕唐突了不成?”

翳嬋又抽泣了兩聲,背著邢墨琂揚了揚嘴角,才又委委屈屈的哼唧著,“妾……妾有罪。”

邢墨琂一聽更是摸不到頭腦,卻覺得翳嬋這鮮嫩的打扮低泣起來別有一番韻味,因而也耐心的哄著,“愛妃何罪之有?”

翳嬋又往邢墨琂懷裏鑽了鑽,聲音悶悶的發出來,委屈又不好意思,“妾原想著讓您開懷休息,可如今一見到您,原本不算什麽事兒的小委屈就一股腦兒的鋪天蓋地,讓您跟著擔憂了,妾……妾有罪。”

“你受了委屈,怎的還有罪了?且跟朕說說,朕給你做主!”邢墨琂輕拍翳嬋的後背安撫著,對她今天的行事也有了把握。

估摸著又是些女人爭風吃醋的事兒,隻要知輕重,不擾朝政,他也樂得當個情趣。

“您可還記得臣妾身邊的李嬤嬤,自臣妾入宮來就跟在身邊的,在臣妾還不適應的時候幫了不少,如今……如今卻身死異處……”翳嬋說著就泫然欲泣起來。

邢墨琂一聽也是一怔,誰竟如此大膽,光天化日之下在皇宮裏也敢擅用私刑!

“可知是誰?宮有宮規,又是幫了你不少的老嬤嬤,朕定會還你個公道!”邢墨琂麵有怒色。

翳嬋卻又小聲抽泣著開始支支吾吾,臉上有些恐懼而不敢說的表情,讓邢墨琂看的怒意更勝。

沒有人願意看到自己人對另一個人充滿懼怕,何況是有著極高掌控力的皇上。

邢墨琂一把將翳嬋帶來的食籠擲在地上,麵沉如墨,這盛怒的樣子竟然與邢墨珩有些相像,“怎麽!這宮裏還有誰在朕之上不成!說!”

食籠裏晶瑩剔透的小湯包和各色點心灑落一地,翳嬋裝作害怕的臉上卻掩藏著得意,她才不關心邢墨琂扔沒扔那東西,越是憤怒她的目的就達到了。

“是,鎮……鎮南王……”翳嬋的聲音中仍充滿顧忌。

鎮南王?邢墨琂一頓,怒氣收斂了不少,卻依然麵沉如水,楚雲杳跟邢墨珩的事就已經讓他憤懣,如今翳嬋也怕那個男人,他心裏自然不舒坦。

敏銳的感覺到邢墨琂情緒的變化,竟然趨向平穩,翳嬋懷疑的打量著,心裏卻愈發不解。

依照皇上的性子,怎麽可能願意有誰比他的威名還大,如今怎麽就忍得下鎮南王?難道真是兄弟齊心到這番

地步?

翳嬋不信,天家無父子,又何況兄弟。

邢墨琂輕輕吐了口氣,“這事兒你別管了。”

察覺自己口氣不好,邢墨琂不看翳嬋不敢相信的臉,又道,“朕待會兒讓李忠把前兒個供上來的西域特產給你抬去,朕累了,你且回吧。”

“皇上……”翳嬋兩步抓住邢墨琂的袖口,壓抑住自己暴虐的情緒,“如您所言,鎮南王他竟僭越,濫用私刑,他……”

“我說了!這件事兒你不用管!朕都補償你了你還想怎樣,難道要鎮南王給那低賤的嬤嬤償命不成!”

邢墨琂低聲怒吼,不耐煩的甩掉翳嬋的糾纏,一個用力翳嬋就跌坐在地上。

隻有兩個人的屋子裏瞬間就安靜下來,外麵值守的宮女太監也大氣不敢出,權當自己是個死人才好,隻有翳嬋斷斷續續的抽泣聲越發清晰。

低頭看著自己溫婉體貼的妃子,終究是不忍心,翳嬋和楚雲杳那個視人命如草芥的毒婦不一樣,所以才會為一個嬤嬤這樣難過。

邢墨琂緩和了表情,難得屈尊降貴的彎腰將翳嬋扶起來,歎了口氣,“調查楚雲杳的事情是朕吩咐給鎮南王,朕自有安排,你莫要插手。”

見翳嬋依舊泫然欲泣,低著頭不說話的樣子,邢墨琂也忍不住有些不耐煩,轉身對著外頭吩咐,“李忠,進來!”

話音剛落李忠就小跑著進來立在一旁,低著頭並不亂瞟,也不多言。

“且送禪妃回宮吧,帶上賞賜。”

“是,奴才這就去辦。”李忠恭敬應了,“娘娘,請吧。”

翳嬋偷眼看了看皺著眉的邢墨琂,縱然心有不甘,但知曉無理取鬧的女人最讓人厭煩,還是順從的跟著李忠走出去,還不忘留下兩聲隱忍的抽泣。

看著翳嬋和李忠的身影消失,“恭送禪妃娘娘”的聲響傳來,邢墨琂才歎口氣坐回龍椅上。

先前接到穆峰從北疆派回來的信件,這能臣猛將沒有半分推拒就已經斷然啟程,他心裏才稍稍欣慰。

因為楚雲杳逝去而連日低沉的心思也回升了些,本想著善解人意的禪妃過來,一定能讓他心裏更舒坦些,卻沒想到反而引來這一樁官司。

鎮南王啊鎮南王……案子是他親自點頭派下去,權利也是他給的,縱然心裏不舒展又能怎麽樣,他肅清朝政這些年,他那能力卓然的弟弟顯然也大有增益。

不說邢墨珩身上越發肅殺攝人的氣魄,但就南城探子回報的,南城人不識皇上隻認鎮南王,就足夠他心裏掂量掂量。

我們兄弟當真回不到當年了嗎?

邢墨琂歎了口氣,繼而又堅定了神色,好在還有穆峰這還算忠心耿耿的一員猛將。

“聖上。”

“可送禪妃回了?如何?”邢墨琂看著身側恭順的李忠,對他的體貼也頗為受用。

“回皇上的話,送娘娘回了,一路……除了小聲抽泣也沒什麽,回了嬋宮,還不忘吩咐宮女得空歇著。”李忠眨了眨眼睛,揣著沉甸甸的袖口,小心應著。

“唉,嬋妃……是個心善的。”邢墨琂歎了句,繼而又埋首奏折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