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地震

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覺。

呼吸困難，口幹舌燥，眼皮沉重的睜不開，周圍一片漆黑。大腦一直在灌輸一種瀕臨死亡的訊號。

我一直喜歡黑暗的感覺，我喜歡黑夜的神秘和那伸手不見五指的恐怖。

所以我討厭燈光，我甚至還進行了自我封閉，我一直努力尋找那種感覺。

黑暗的感覺……

可是當這種感覺突然來臨時，我卻沒有絲毫的防備，沒有意料之中的驚喜，腦海裏一直在重複著兩個字:

死亡……死亡……

但我知道，我還沒有死亡。

醫學裏講，沒有呼吸，沒有心跳，沒有意識，停止了一切功能的人才能被定義為死亡。

可是我沒有。我仍然可以感覺到，我的呼吸。

我還活著。

我想要睜開眼睛，但是我不敢，我怕會有一道陽光突然照射下來，損傷我的眼睛，我還怕我睜開眼後，依然什麽都看不到。

我期待的，黑暗的感覺，原來是這麽恐怖。

腿上傳來一陣劇痛，仿佛有千斤巨石壓在上麵。事實上，確實有東西壓在上麵，可能是書架，也可能是天花板的碎片。我不敢用力，本來就疼痛無比的雙腿，我怕過度用力會讓它變得沒有直覺。不過值得慶幸的是，我的左臂還能動。我的意思是，隻有左臂。

是的，隻有左臂，這是我注定被貼上殘疾人的標誌，我的右臂在我7歲那年就沒有了，這是

我唯一記得的，就像是很突然的做了一場夢，然後一覺醒來，就發現自己身體的右側空蕩蕩的，那種感受……我隻記得當時，一個7歲的孩子在哭了很長時間後，便用力抬起左臂揮了揮，那是一種傷痛後的炫耀——至少我還有左臂。

思緒飄回眼前，克服了心底的恐懼，我慢慢的睜開眼睛，眨巴了兩下之後，才發現這完全是多餘的。我的眼界裏還是一片漆黑，什麽都看不到，這又讓我重新恐懼起來，我幾乎能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

是的，我畏懼黑暗本身，就像老鼠天生畏懼貓一樣，沒有什麽理由，我甚至還擔心黑夜會不會像貓吞噬老鼠那樣把我給吞噬掉。雖然我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我把自己定義為“黑夜裏的變態”，害怕卻渴望著。

我最後還是閉上了眼睛，小心翼翼地用手去觸摸著周圍，這如今破爛的土地。

滿地狼藉，石屑碎片，大大小小的雜物，我能想象的到，那該是多麽的亂。

順著腿摸下去，我摸到了粘稠的**，我猜，那是我的血吧，正在向外緩慢的流著，兩條腿都很痛，我不知道傷口在那裏，因為我不敢繼續摸下去，我怕疼，就算知道，我也無能為力。

我會流血至死嗎？

現在究竟是白天還是晚上？

會有人來救我嗎？

這些問題，我都不知道。唯一清楚的是，恐懼在一點一點侵襲著我的意誌力。這不是一個好現象！我努力向大腦灌輸生存的意念，我隨手拿起一顆石頭敲著

地麵，我多麽希望能有人聽到這該死的就連我自己都聽不清楚的聲音。

“救命！救命！”

原來當死亡來臨時，我竟然把希望寄托給了茫茫人海中的陌生人。

突然想起了曾經看過的一篇文章，那是一位老教授關於死亡的研究，他說人在快要死亡的時候，生存的意識會變得非常模糊，而相反的，人的潛意識則會變得非常清晰，會不停的在死前那段時間回憶過去的事情，然後開始出現各種幻覺，伴隨而來的是各種感覺的消失，直到最後聽覺的消失，人亡憶散。當時那位老教授在發表這篇文章後，第二天就傳來了自殺身亡的消息。現在想起這件事，竟然會不自覺的想要去驗證它。

幻覺，夢，同樣的亦真亦假，如果此刻出現，我又能否分的清楚呢？

黑夜裏，我突然聽到了一陣悉悉窣窣的聲音，好像是火山噴發前山口的那種力量的積蓄，又像是上萬條魚商量著一起衝出海麵前的那種整裝待發。聲音越來越大，而我也感覺身體躁動了起來。

此刻，我多麽希望這是幻覺，因為我想到了一個詞。

餘震！

“嘩啦！”

我的身體伴隨著大塊的石頭落下，我知道，我離地麵又遠了許多。

不過還好，失去意識的前一秒，我至少確定了一件事:

現在，是白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