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永元九年,太師府客廳裏:紅色的帷幕,被下人擦得發亮的地板,漆成深褐色的烏木圓柱中間擺放著一台四方桌,鵝黃色的桌布上整整齊齊的碼放著由紅木雕刻而成的麻將。四方桌旁坐著四個雍容華貴的女人,一群丫鬟婆子端著吃食,恭恭敬敬的站在幾人身側。

“胡了……”

一位身材嬌小的婦人摸著剛抓到手中的牌,激動得差點跳了起來。差點因為激動而撞到身前那碩大的肚子。

身旁的人忙拉了下她,讓她冷靜下來, “雲瑄,都快九個月了,你當心點,要是讓你家溫大人知道,我們又拉著你在這打牌,我們的相公可就慘了。”

說話的人叫解意,何尚書的夫人,與雲瑄從小一起長大,兩人是無話不談的好友,就連嫁人後,也硬是搬到了隔壁街,如今更是“生死相依”的牌友。

雲瑄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頭,“打牌打得我都快忘了自己這九個月的肚子了。”

身旁的幾個女人,“…………”

解意撇了撇嘴,不知道該說什麽好,雖然認識這麽多年,也已經習慣了她這二貨的性格,但總會被她噎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感到氣悶,真不知道溫大人是怎麽受得了她這個性子的。

望了眼雲瑄那大得嚇人的肚皮,解意吞了吞口水。

大夫說雲瑄懷的是三胞胎,肚子自然比平常的孕婦要大些,可她的肚子未免也太大了,感覺就要撐破了一樣。

想著剛才雲瑄激動的差點撞到桌角,解意仿佛看到了某位溫大人那一張,萬年不變的冰山臉。

解意打了個哆嗦,怕溫大人會遷怒於自己丈夫,“要不今天就打到這吧,等會溫大人也該下朝了……”

說著解意還不忘給另外兩個人使著眼色。

另外兩位妝容豔麗的夫人也被雲瑄剛剛的動作嚇了一跳,害怕溫大人等會下朝回來後見到她們在這會生氣,而責罰自己的丈夫,紛紛點頭,表示讚同。

雲瑄平日裏都是輸的,難得今天手氣這麽好,哪肯就這麽算了。

“今日才剛開始沒多久,大家都沒盡興,再接著玩兩局罷,我保證等會規規矩矩的就是了

。”

說罷,雲萱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憐兮兮的盯著幾人。

她們幾個都是大宅內院的婦人,一年也見不了自家老爺幾次,自然知道後院中的孤獨與寂寞,頓時有種同病相憐感覺。

幾人也都是極愛打這個的,想著溫大人一向聽雲萱的,內心便開始蠢蠢欲動起來。

見兩人有鬆動的跡象,雲萱便開始軟磨硬泡起來,信誓旦旦的保證就隻打兩圈,絕不多留她們,就算溫大人回來了,也有她頂著。

於是幾人又坐回了牌桌前。

摸著麻將的雲瑄,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解意則暗暗咬牙,又被她那可憐模樣給忽悠了。

內心暗暗祈禱著,溫大人今日上朝要晚些回來才好。

金碧輝煌的大殿中,皇上剛剛退朝,百官們都三兩紮堆的聚在一起,議論著今日朝堂上的事。

溫大人心裏惦記著自家夫人,便想要先離開。

誰知剛走到門口,便被急匆匆跑進來的人撞得一個踉蹌。

溫厥退後兩步,伸手扶住大門,才發現那個撞了自己的是家裏的仆人。

直覺告訴他,是夫人出事了。

“夫人怎麽啦?”

男子剛從地上爬起來,便聽到了自家大人的聲音,連忙哽咽著說到,“大人,大人快些回府吧,夫人她早產了,府裏產婆丫鬟們都亂作了一團。”

一聽自家娘子早產,溫厥連衣服都忘了整理,飛快的往宮外跑去。

“大人,馬車,坐馬車!”

當隨從反應過來想提醒溫厥坐馬車會快些時,卻早已不見了溫厥的身影。

“啊……好痛,好痛……”

才剛進院,溫大人便聽到雲瑄淒厲的叫喊聲。

溫厥一把抓住從房裏端出一盆血水的丫鬟,皺眉道:“錦衣,夫人現在怎麽樣?好端端的怎麽會突然早產呢?”

微微一愣,錦衣低下頭,“奴婢也不知道。”

很慫的沒敢告訴溫大人夫人是贏牌贏得太高興了,沒有控製好自己的激動的心情而早產了的。

等錦衣抬起頭時,就隻看到溫大人消失在產房門口的焦急身影。

室內,產婆遞了麵巾給

溫厥,為難的道:“溫大人最好還是出去,這產房不吉利,血氣重。”

溫厥用麵巾擦了擦手,拿出手帕遮住口鼻,搖頭道,“你們不用管我,做好你們自己的事就好。”

產婆們暗自憋屈,這產房裏有她們幾個婆子和丫鬟在就可以了,溫大人一個大男人呆在這裏算什麽事呀。

雲萱現在隻覺得肚子時不時的收縮疼痛,隱隱還有些下墜的感覺,但她的意識還是清醒的。

知道溫厥此時在自己身邊,心裏的不安莫名少了不少。

疼痛持續了一個時辰,雲萱喊得嗓子都沙啞了,再也忍受不住,死死掐著淩厥為她擦拭的雙手,“溫大人,好痛,我們不生了好不好。”

產婆一聽雲萱的話,當即就急紅了眼,也顧不得什麽尊卑,“夫人這是說的什麽傻話,快用些力早些生出來就好。”

雲萱現在疼得腦子一片空白,整張臉都扭曲了,隱約聽到產婆的話,卻還是照做著。憋足了力氣,順著產婆的力道,想讓肚子裏的三個小家夥快點出來。

淩厥坐在雲萱一側,看起來比她還痛苦,手被雲萱死死掐著,雙手的指甲都陷進了他肉裏,溫厥仿佛沒有感覺到疼痛,咬著牙,嘴唇上沒有一絲血色。

“夫人,快!再用些力,已經能看到孩子的頭了。”

“啊……啊……”

“生了……生了……”

沒多久,室內便傳來嬰兒的哭聲。

一個,兩個,三個……

用盡所有的力氣後,雲萱覺得四周的聲音都開始恍惚了,聽見孩子的哭鬧聲,朝著溫厥笑了笑,便暈了過去。

“雲萱,雲萱!”看著她慘白的臉,溫厥當即慌得手足無措,紅了眼眶,朝產婆吼道,“產婆,快來看看夫人怎麽啦!”

產婆們怕孩子凍著,正急急忙忙的給三個奶娃子穿衣服,聽見溫大人叫她們,便都偏過頭來。

走到床邊看了看溫夫人,安慰溫厥道,“溫大人不必驚慌,夫人隻是剛剛用力過度,暈了過去,等會醒來多喝點補湯就好。”

聽了婆子們的話,溫厥便安心了,伸手理了理雲萱額頭上汗涔涔的碎發,給她蓋好被子,便走過去看三個奶娃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