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七十九章 擇心而往
“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這裏和陶淵明筆下的名山靈泉想必也不遑多讓吧。”一個略發蒼老的聲音回蕩在山間，聲音很有韻律。
“這裏曾經我來過一次，可是不知道為什麽總是心心念念的想要再來看看，這次一看到您的要求，我就知道這裏絕對適合您和您愛人來，我第一次來的時候，眼前就浮現出鍾靈毓秀四個大字。”年輕的聲音，也仰望著這座高山。
“小周啊，你不知道，你叔叔年輕的時候可是有名的地質學家，如果他說那裏沒去過的，估計就隻有你能知道了。”另一個年老的夫人說道，聲音卻很是祥和。
這三個人，年長的男人叫崔長山，退休地質學教授，女的是崔長山的夫人夏冬，是個詩人，而那個年輕男人正是周禮。
自從離開了安陽之後，周禮很長一段時間都在迷失自己，直到那一次的新聞發布會，周禮突然明白了，愛是放手，既然已經放手何不選擇藏愛於心，的確尚展傷了他的心，可是他仔細想過就已經明白了，尚展絕對不會故意將那些照片放在車上，這一點周禮不用懷疑。想明白這一切，周禮的心情也隨之變換，也許除了高壓的工作節奏，應該為了生活而工作了。
所以周禮開了這麽一家私人訂製的旅遊計劃。承接各種不同要求的旅遊，製定特殊的旅遊線路，雖然公司規模不大，但是生意確實很火爆，而且短短幾個月的時間已經擁有周禮自己的團隊，這兩個老人就是周禮其中的一個客戶，由周禮親自陪同。
工作不忙的時候，周禮就四處走走，中國的山水太多了，窮極幾代人也不可能真正的走完，每一處景色的四時美景也不相同，每一次的出行，周禮都能感受到另一種心情。
崔長山笑嗬嗬的說道：“哪有自己這麽誇自己的老頭的，我都不好意思了。”
夏冬沒好氣的笑著給了崔長山一拳，而這正好讓周禮的相機捕捉到了。
周禮笑嗬嗬的說道：“真羨慕你們這樣的感情，如果可以的話，我倒是也想要有一份這麽真摯的感情的。”
崔長山道：“會有的，我和你阿姨啊，也很久沒有出來走走了，等到兒女都能飛的時候，我們也都老了。”
夏冬道：“真是謝謝小周了，要不是你，這一次的旅途我們又怎麽能夠看到這麽美的風光呢。”
周禮還沒有說話，崔長山道是說道：“謝他做什麽，隻領著我們道這山腳下看看，要是能上去，我就真的感謝他了。”
周禮看著崔長山，笑著說道：“崔叔，山上的風比較硬，而且並不是開發旅遊區，所以山路並不好走，咱們還是不要上去了吧。”
“哼！”崔長山冷哼了一聲，轉身離開。
周禮無奈的搖搖頭，這個崔老頭的脾氣就像是三四月的天氣，陰晴不定。夏冬也是搖搖頭，抱歉的看了眼周禮，周禮倒是沒有什麽，跟著回去了。
因為沒有固定的配套設施，周禮聯係了一個山腳下的住戶，安排食宿，吃的是是一般的家常菜，不過這個住戶倒是弄了一些特色的小吃，不夠精致，但是重在味道足，分量夠。還有自己家釀造的米酒。
周禮笑著，給自己倒了一杯。崔長山也拿起酒，卻被夏冬攔了下來。
崔長山道：“我跟小周喝點。”
夏冬道：“你可是不能喝酒的。你的……”
崔長山打斷了夏冬的話說道：“什麽不能喝，什麽都不能還活個什麽意思。”說著就自顧自的到了一杯酒。周禮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兒，看著兩位老人，周禮說道：“少喝點也沒有事兒的，畢竟這是自己家的糧食酒，不會傷身。”
夏冬歎了口氣，也沒有阻止，周禮緩和氣氛的說道：“崔叔，不生我氣了？”
崔長山白了周禮一眼，像個孩子一樣道：“哼，怎麽不生氣，不過這裏也沒有別人，隻有你小子跟我喝酒
了。”
夏冬沒好氣的看了眼崔長山。崔長山道：“我就喝一點，別生氣了好不。”
夏冬的臉色這才緩和了一點，周禮笑笑。
崔長山笑罵道：“你笑什麽。”
“阿姨真有力度。”周禮虧著崔長山。
崔長山正色道：“我自己挑的老婆，可是要疼一輩子的，不聽他的我難道聽你的啊。”
周禮哈哈一笑，看著崔長山的眼神還在漂著夏冬，有趣的笑笑道：“崔叔，我真羨慕你，有夏冬阿姨這麽好的愛人，要是我早生幾十年，我一定和你競爭一下。”
崔長山道：“臭小子，胡說八道。”說著竟然像是小孩子一樣，還將自己的位置向著夏冬挪了挪。
崔長山接著說道：“你夏冬阿姨，當年啊可是軍區大院裏翹首可數的第一美人，別以為你小子長得好看就行了。”
夏冬道：“你跟孩子，說這個幹嘛。”
周禮道：“阿姨，我也想聽聽你們年輕時候的故事呢。”
夏冬不好意思的說道：“我去給你們弄點下酒菜去，不過說好了，不能多喝。”
崔長山一樂，笑著說道：“肯定不多喝，有夫人給的小菜，誰還有心思喝酒啊。”
夏冬走後，崔長山的眼神，似乎又回到了幾十年前。緩緩的說道：“那時候我們再京城的孩子都知道，軍區大院是個高高在上的地方，而我們這些普通家庭裏的孩子怎麽可能高攀上呢，所以我們就想著那裏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地方。就在這時候我們學校轉過來一個美女，當時年紀小大家都想看看到底有多美，而我也是其中一個，當我看到她的第一麵我就想著，如果這樣的人能夠嫁給我，這輩子就值了。當時啊你阿姨傳了一條學生群，一個學生頭，可是那在我眼裏就是最美的姿態，仿佛他整個人都有光。”
崔長山說著眼神中充滿了陶醉。“於是我就不斷的關注和打聽她的情況，可是沒想到她竟然就是那個神秘的軍區大院裏的孩子，而且據說還是部隊的高官。不過我沒有放棄，一直在尋找機會，直到馬上就要畢業了，我跟你阿姨表白了。當時你阿姨笑著跟我說‘喜歡我的人有很多，可是敢這麽跟我表白的就你一個，要想娶我就得過我家裏人的一關。’我年輕啊根本不理會什麽軍區大院，什麽高官，信誓旦旦提著籃子水果就到了他家，當時我記得還是你阿姨來接我，我才進得去。等到進去，我突然發現我們並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當時他的父親在家。我早已經被軍隊深嚴的氣勢給嚇得腿軟了，可是你阿姨問我，怎麽不敢？我當時一愣，心道，難不成還能死了，就大喊一聲，報告首長，我要娶你的女兒夏冬。”
周禮一聽哈哈哈大笑，夏冬此時已經回來了道：“你崔叔當時的聲音，差點把我手上的水果都嚇了出來。連我爸都給嚇了一跳。”
周禮道：“那是不是就成了？”
崔長山搖了搖頭道：“當然沒有了，我記得我被你阿姨的父親給轟了出來，說是他們家的女兒隻能嫁給奉獻國家的軍人。”
夏冬道：“我還記得你崔叔在外麵喊著，不當軍人也能奉獻國家。”
周禮和兩個老人笑笑後，又問道：“阿姨，那你當時喜歡他麽？”
夏冬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當然是喜歡的，因為家庭的關係，沒有人敢和我多說話，就算是軍區大院裏的孩子也是一樣，以為我有一個威武不凡的將軍父親。所以我就想著是不是一定被安排一個軍隊的婚姻，然後過完這一生，可是你崔叔出現了，他追求我，三年的大學生活，一直默默的奉獻著，其實我都是知道的，我還記得當時家裏都窮，即使我父親是高官，也沒有什麽豐盛的菜肴，餃子也是要過年才吃的，不過我家的條件肯定要比你崔叔好一些，突然有一天你崔叔跑到我麵前 ，竟然給我遞來一盒餃子，然後就跑了。可是他倒是告訴
我他是誰啊。我怎麽找他啊。”
周禮和崔叔都在大笑。
崔叔眼神沉靜的說道：“再後來我就想著必須要做一個對國家有貢獻的人，這樣我才有資格娶你阿姨，而你阿姨也為了等我，一直等待著我的歸來，就這樣你阿姨和家裏的關係也很不好。但是你阿姨也無怨無悔。記得那一年，我作為地質研究員，跟著大部隊去了仲丘，去查探那裏是否有鐵礦，然後我就拚了命的想要做出成績，在眾人都放棄的時候，我自己一個人跑到山裏呆了一個月，終於找到了鐵礦，為國家做了貢獻，給我頒發了特等功，而我做的第一樣事請就是跑到你阿姨的家裏去提親，其實我都想過，這麽久了，你阿姨是不是已經嫁人了，可是不論如何我都要去。”
周禮道：“後來呢。”
崔長山繼續說道：“後來，到了你阿姨家裏，他最小的妹妹都已經嫁人了，可是你阿姨還是單身，我就將特等功的勳章和特殊貢獻獎的獎牌一股腦的放在夏將軍的麵前，說道‘我也是對國家做出了貢獻的人，現在我要娶你的女兒夏冬。’”
“這回沒讓人攆出去？”
崔長山白了眼周禮繼續說道：“當然沒有，夏將軍看著那證書和獎牌仔細的看著，可是我並不知道夏家已經為了你阿姨安排了親是，那是上將家的孩子，自己也是在部隊很有本事的人物，然後夏將軍給我開除了條件，讓我離開夏冬，不論他開出什麽樣的條件，我都沒有接受。”
夏冬接著說道：“你崔叔當時就是死賴著不走，然後我爸沒有辦法將我的婚約的事情和你崔叔說了，你崔叔沒有說話轉身就走，我就站在那裏看著一言不發。我相信，你崔叔不會就這麽放棄的，直到天色已經晚了，你崔叔才回來，一身的血，而且身上的衣服都已經破敗不堪了。我問他怎麽回事兒他也不說，然後就遞過來一張染了血的紙上麵是我婚約那個人的退婚書，就這麽拍在了我父親麵前，還是那句話，我要娶你的女兒夏冬。”
崔長山說道：“夏將軍不信，就給對方打了電話，那邊承認了退婚書，然後也沒有任何的解釋，不過夏將軍還是不喜歡我，可能在他的眼裏，他的女兒隻能嫁給軍人。不過你夏阿姨說了，‘這輩子，她能夠嫁的人，就隻有我，其他的任何人都不行。’當時把夏將軍氣的不行，要一槍斃了我，你夏阿姨說我死了，他就嫁給我的屍體，燒了就嫁給我的骨灰，就算什麽都沒了她也一輩子守著我，這麽多年你阿姨就跟著我真是吃了不少的苦。”
夏冬抓著崔長山的手道：“不苦，我心裏甜著呢，我跟了你一直覺得值得。從來沒有後悔。”
這一刻周禮想到了尚展，如果當時自己能夠再站出一步，或許就不是現在的結果了，不怪生活不完美，隻怪愛情不堅定。
夜裏，周禮一個人坐在院子中抽煙，想著那個曾經給自己肩膀依靠的人，眼前的一幕幕從來沒有現在這麽清晰，他不怨恨，不後悔，隻是有些不舍，而且越發的強烈了。
不知道什麽時候夏冬也走到了周禮的身後，將一張毯子披在了周禮的身上道：“夜裏涼，你也不多穿點，要是真的上了年紀，就知道這大風永遠都不會體諒你的，自己的身子還是要自己珍惜的，隻要活著，就永遠還有希望。”
周禮笑著看著夏冬：“阿姨，你和崔叔這一輩子就沒有過後悔的事兒麽？”
“當然有，不過就是覺得沒過夠，後悔誰能沒有，但是我知道不論什麽時候我都能相信他，有時候把自己的幸福交到別人的手裏，也是一種勇氣，但是真正的幸福就是勇敢的去追逐。自己追逐，絕不放手。”
周禮看著夏冬的神色，突然覺得，這個年過半百的老人，竟然還是如此的堅定，自己又有什麽可怕的呢，此時的周禮不禁有些嘲笑自己的懦弱，又生出一股火熱。
夏冬笑著說道：“小周啊，我能求你個事兒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