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總在不經意間

就在生意越做越大時,煩惱接蹱而來。王老板年紀大,但性子比年輕人還遊手好閑,非得拉上人陪他一起瘋鬧,所以,我每周至少三次爛醉如泥。畢竟中國的生意幾乎都在酒桌上做成的,無論男女,是個頭領,應酬就多如牛毛。這時我才體會到,爸爸撒酒瘋也迫不得已。

偏偏我厭倦束縛,不喜歡管別人,更不喜歡有誰管我,即使善意。萬事開頭難,既然已經打好根基,索性將維持並發展的任務交給秦萌和光輝。秦萌那家夥果然是個難得的人才,管理製定方針加強執行,另一方麵,這個刻薄的家夥竟三番五次請客各大老板,拉近合作關係。如果沒有我和光輝,估計秦萌照樣可以自己有勇有謀的指揮。她卻說,謬讚了,沒有相扶相助,沒有我們在她背後撐腰,她不會有膽量做事的。

從穩定時,我們三個明確分工,我負責天馬行空的出謀劃策,秦萌負責勵精圖治的指揮,而光輝,則是負責腳踏實地的執行。我的角色任務量小,他們都不說什麽,一個叫“白大經理,老大,趁你頭發沒白完趕緊關心個人私生活去”,一個說“沒事,有情況通知你”。找棵大樹好乘涼,一個好漢三個幫,這話真有道理。如魚得水、如虎添翼,因此事半功倍。有他們在,我很放心,是時候,追求尋找自己想要的。

當年,我和她緣分那麽重,極少極少的幾率,二十四小時兩千平方千米隨意一處,緣分都能讓我們走到一起。可惜現在有了變化,回到故鄉這麽久,卻沒能遇見一次。即使在她家附近,依舊沒有她的身影。城市沒有變,還是幾年前的樣子;她的村莊沒有變,還是幾年前的樣子。她變了嗎?

懷疑她搬家了,寧可想她搬家,也不願想她離開這座城市。多少年過了,何必在意這幾天,但反而,思念越發濃重,哪怕,一麵也好。我沒有勇氣敲響她家的大門,因為擔心,再者,冒冒然闖進人家家裏,算什麽呢。

“有英雄牌鋼筆沒?”忽然聽到誰和自己問同樣的問題。身穿校服的林宛從文具店書櫃後排走出來,與我對視,異口同聲:“你怎麽在這兒?”少年的我曾那樣臉紅,聽她問:“又碰見你,你怎麽在這兒?”我認真地說:“因為你在這兒啊!”她撇嘴:“跟我有什麽關係,你也是來買鋼筆的吧。”我嬉皮笑臉:“買鋼筆得找有林宛的地方買。”她笑:“你就亂貧吧!那你怎麽知道我在這兒?”我那時就喜歡她,又不清楚她的意願,常在玩笑中像告白似的:“你在哪兒我都能找到。”可惜她沒有當真:“你說話,還有那表情,怎麽那麽搞笑?哈哈!”就是這次,我們買了同款鋼筆。她的沒用幾天壞了,我把自己的給她,和她使用同一支鋼筆。

盡管我和林宛從相識相交到誤會絕交隻有短短兩月,她卻留下抹不掉的痕跡。並非一見鍾情,並非日久生情,是一事定情。起先隻知道她是同學,考試分成前後桌,我忘記帶角尺,問她借,雖然沒有多大交情,監考老師又在旁邊,她仍毫無二話遞來角尺。吃了點甜頭,自然而然又開始傳遞小紙條,林宛的字跡很工整,考試結束,她竟把小紙條裝進自己的書包。因為這些,我喜歡她,喜歡到今天。有些遇見,一旦開始,便一眼萬年;有些心動,一旦開始,便覆水難收。

這麽久了,林宛,你還記得我嗎?兩月的交情,三個月的形同陌路,直到現在,我尚無法說服自己。當初的話天花亂墜、悅耳動聽,可事實,我找不到你了。

光輝和何淑燕吵架,婚前婚後,人是會變的。因為光輝太過優秀、儀表堂堂,所接觸的大多是頂級美女。何淑燕僅僅問了句外麵沒相好的吧,光輝沉默以對,兩人開始長達八天的冷戰。秦萌那家夥真叫人恨得咬牙切齒,她安慰一個人,必須貶低另一個人,還振振有詞:“光輝,別生悶氣,有事憋在心裏多難受,況且,女孩子容易多疑,解釋清有什麽說不開的?你看咱們BOSS臉皮厚的,小時候被甩,被罵得狗血臨頭,之後跑個沒影。而今,他不僅在冷嘲熱諷、無盡遺憾中活下來,居然厚著臉皮又回來找人家。這種精神值得讚揚,而且啊,淑燕姐性格好,她不會放心裏,那麽多人羨慕你們有情人終成眷屬,準沒事。”第二天光輝夫妻和好如初,秦萌補刀:“聽過白清禕故事的,一般都會抖擻精神、東山再起。有他的劇集,嗬嗬,絕對虐心劇。”真是的,世界級大損友。有朝一日我住院,那百分之百秦萌氣的。

婧蘭發現我的失落,悄悄問:“清禕,你不開心嗎?”我裝作無恙:“沒有啊!”婧蘭踮起腳觀察我的表情,我一手蓋住她的臉:“幹嘛呢?”她傻乎乎的:“不開心的話要告訴姐姐哦,千萬別擺臉色給秦萌看,她很厲害的。如果生她的氣,就拿我當出氣筒吧,因為我喜歡你,所以不會怪你的!”我笑著揉捏她的臉:“長的這麽可愛舍不得欺負。”她緩過勁:“你剛剛,有捏我的臉?!”我舉一瓶礦泉水在她麵前:“幹杯!”她一副幸福的模樣,邊喝邊看我蠕動的喉結,猛地嗆到了。我拍拍她的背,她咳嗽:“你,你為什麽,可以喝得好快好快?”我雙手插入口袋:“羨慕吧?”她捧場地熱烈鼓掌,邊鼓掌邊跳舞,圍著我團團轉。傻姑娘!有她在,情緒莫名高漲了。

涼風習習,天高雲淡。東區新鋪的的柏油馬路上,唯一的白車索納塔八東拐西歪,幸虧路寬車少。車內有聲音氣急敗壞:“你是真傻還是假笨?油門和刹車怎麽會一塊踩?這種錯誤犯兩三次就極限了,你往十位數上升啊?”開車的女孩——奇葩婧蘭,委屈得很,焦急道:“沒有啦!這輛車子設計有點奇怪啦。或者,或者你坐後麵,你在旁邊凶神惡煞的很恐怖哎,好緊張的。”我說:“算了。抱歉,不怪你,許光輝自己改裝設計的係統都兩天才適應。”婧蘭坐副駕駛:“那我可以幫你做什麽事呢?人家很想做你的秘書啦。”我開車:“成本不夠賠。”

接近市區的火車道經過的小村莊,有一望無際的麥田。排列整齊的獨家小院座落在麥田北方;因地勢關係,獨家小院西方是田園,田園是凹下去的,像盆地。村莊使用頻繁的出入口是個小胡同,卻因拆遷將胡同旁起重要作用的遮擋建築變成一片廢墟,所以一眼可見第一排獨家小院。廢墟旁剛建立好的玻璃樓門前掛了金牌:金城建築公司。玻璃樓前的高台有個西裝男在拿話筒喊,廢墟上站著許多人,群情激憤。

開車路過,滿滿的疑問,這

裏什麽時候被拆遷了?幾月前尚來這裏徘徊,希望見到朝思暮想的她,僅僅忙了幾月,再來已是另副景象。我和婧蘭下車,走近高台,聽群眾們男女老少吵鬧抗議。高台上的人臉紅脖子粗:“這地方哪裏好啊?給你們開發新社區瞎叫什麽?!”有些群眾喊:“誰要你開發!”“祖墳在這兒絕不搬遷!”“告你!”

與台下西裝男耳語,西裝男忙跑上台與臉紅脖子粗的人講話,請我進玻璃樓。臉紅脖子粗的李越勾問:“你出價多少?”我總穿得休閑,他沒把我放在眼裏,又嘲笑,“逃課跟老師請假沒啊?”

外麵群眾吵嚷,他再次上高台:“這裏賣了,剩下的你們解決!”群眾叫:“你什麽意思?”他喊:“你們選幾個代表進來談話。”有人罵:“你個王八羔子,賠錢!”相對理智的人喊:“林禹!林禹!談判專家,靠你了,快去看看他玩什麽花樣。”冷靜的林叔叔沒有動,身旁的大媽說:“林老師,村長住院,村裏最有威望和能力的就屬你了。幫幫大家夥兒,把土地錢財要回來啊!”

林叔叔走進玻璃樓,先與我對視,分明顯出疑惑的表情,而後回過神,問李越勾:“有啥可談的?賠錢!”李越勾吼:“廢話當然談!”林叔叔毫不留情:“別說了,憑你的思維和性格一會兒說出個事來。我先提醒你,你私自拆樓不顧阻攔,打傷村長住院,雖賠錢送醫院以平事端,但你得知道啊,你分別侵犯他人的生命健康權、人格尊嚴權、合法財產及其所有權,這些罪狀加起來夠關你十年八載叫你人悔財盡。”

李越勾火冒三丈:“你說什麽?!”我笑著問:“已經拆的地方建個小公園怎樣?”林叔叔質疑:“你,到底?”李越勾大笑鉤住我的肩膀:“這就是買家咕咚。哈,我們合作就叫‘勾股定理’!”林叔叔看了我一眼,若有所思,並無半句話再講。

他是林宛的爸爸。第二天,群眾們再次聚集,這次多數人是高興而至。

從金城建築公司的辦公室出來,婧蘭鬆了口氣,看著簽訂過的合約,自言自語:“終於替他們做了件事啦,哇哦,好開心呢!”走到停車位,有些呆愣,原來車子前後多了幾輛摩托車,正好堵住出路。婧蘭鼓起勇氣打開車門,握緊方向盤,觀察了車前車後與摩托車的距離,頓時泄了氣,急得快哭道:“啊,怎麽辦嘛,這個距離好近,我可是剛考完駕照的新手哎,撞到怎麽辦?”接著調整情緒,“要找人幫忙!”下了車四處尋找。這時間正是午飯時間,街邊行人稀少。

一滿臉胡渣的大叔走過,婧蘭可憐兮兮地望著大叔的背影:“長得好可怕。”再扭頭時發現一個衣著打扮青春樸實的女孩,那女孩和自己相視,而後拐進胡同。

婧蘭叫:“請等一下!”女孩回頭,“請問,你會開車嗎?”女孩看她不像壞人,但仍警惕:“會。”婧蘭在手提包裏左翻右翻:“……等等,哦,找到啦!”亮出駕照,“那個,我遇到點困難,您可不可以幫我把車子開離那裏?”女孩隨她走到車旁,目測車距,坐進車裏。婧蘭興奮,雙手合十歪頭轉圈:“你是好人,你是好人……”女孩靠近她,麵對缺心眼的婧蘭,略顯一絲笑意:“車停好了。”婧蘭嚇一跳,見車子果然已出了停車位,驚喜:“這麽快?好棒啊!”女孩微笑:“沒事的話我先走了。”婧蘭說:“誒,你,謝謝你。給你錢。”翻包從裏麵拿出錢。林宛說:“你給我錢幹什麽?”婧蘭覺得不妥,又笑嘻嘻地收回來,扭扭捏捏的:“那可以請你吃個午飯嗎?我想報答你。”女孩說:“沒關係。真的不用。”婧蘭那個神經病鞠躬:“奶奶從小教育我,滴水之恩,湧泉相報,所以,拜托拜托!”女孩笑:“好吧,先把車子開走。”婧蘭望向車子,擋路的車後麵三輛車在鳴笛。

維多利亞港灣,服務員迎來:“您好,幾位?有預定嗎?”女孩見婧蘭驚歎於這裏的人聲鼎沸,就回答:“沒有預定,目前兩位,還有位置沒?”服務員說:“這邊請。”婧蘭跟著,小聲問:“那個,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女孩坐下來給她菜單:“我叫林宛。你點菜吧,韓婧蘭。”婧蘭說:“誒?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女孩笑:“你給我看了你的駕照。”婧蘭撓撓頭:“哈?那麽,林宛小姐,你喜歡吃什麽?”林宛說:“隨便,你點。”

婧蘭在菜單上劃了幾下,遞給服務員:“謝謝。”林宛說:“和服務員也說謝謝,這麽好?話說,你的車不是BJ現代吧?”婧蘭嘻嘻地笑:“對呀,朋友的車,係統好高級,都是他們自己設計發明安裝的。”林宛說:“你們都是外地的?”婧蘭說:“沒有啦!他們的故鄉就在這裏,我在台北長大的,說話有口音對不對?”林宛笑:“有點。”婧蘭說:“他們超能幹,好酷的,你也很厲害,第一次就能開。”林宛微笑。

魚鍋端上,服務員用漏勺刮走鮮魚表麵的辣椒。大黑魚的頭在鍋子中央,兩邊鋪滿魚塊魚片,貌似十分鮮嫩可口。等服務員走後,婧蘭拿過林宛的盤子夾了幾塊魚,笑眯眯的:“多吃點哦!你真的好棒好棒。可以教我怎麽把車從短距離內不碰障礙物離開那個地方嗎?”林宛說:“可以,有空的話教你。車的主人應該比我教的好,你問問他。”婧蘭臉紅:“他這段時間很忙的。對了,林小姐,給我一個你的聯係方式吧!”林宛說:“嗯,直接叫我林宛吧,小姐不好聽。”婧蘭忙說:“對不起!”林宛拿出手機:“你號碼是多少,我打給你。”婧蘭說:“我打給你!”林宛說:“沒事你說吧。”婧蘭低頭:“我忘了我的電話號碼。”林宛無語,半天玩笑道:“你這樣你男朋友應該很關心你吧?”

婧蘭害羞,思考著:“沒有啦,他是,他,他對人好像都一樣,但真的好酷,超級好的,人長得帥,會踢球,會功夫,會吹笛,會彈吉他,他曾經幫警察辦過案子呢!多才多藝,長得帥,像林誌穎誒!最受不了的是他霸道又體貼的樣子,把手插進口袋,講一堆你聽不懂的話給你聽,那樣真的好酷啊,我最喜歡清禕啦!”林宛原本笑的,忽然怔住,問:“他叫什麽?”婧蘭奇怪地問:“清禕呀,你認識嗎?”林宛說:“不認識,沒事。”婧蘭笑問:“你做什麽工作?”林宛說:“醫生。今天剛去報到。”婧蘭問:“誒?今天?”林宛說:“剛畢業,去國外旅遊了,上星期才回來。”婧蘭羨慕:“哇!好棒啊!林宛,我們好有緣呐,這麽快就遇到了。”林宛

默默吃魚,麵對嘰嘰喳喳的婧蘭,單單回笑臉。清禕?是他嗎?真的,那個討厭鬼,回來了嗎?他總討厭之極,來無影去無蹤,總遲到,總逃避。那,城市變了,你變了嗎?為什麽,現在回來?

林家的獨家小院,林叔叔坐在涼台上,背靠躺椅望天。始終沒能想通,點燃煙,喊:“老唐!老唐!”樓下女聲回答:“咋了?”林叔叔吸煙:“我想吃餡餅。”樓梯間有腳步聲,唐阿姨掀開門簾:“剛吃過飯吃啥餡餅?對了,晚上小宛她舅想叫你聚聚,你看是在咱們家還是去他家。”林叔叔說:“去他家,哪兒能整天跑這兒混吃混喝。我問你啊,金城房地產賠的鋪子,咱要不要?”唐阿姨說:“你做主,家裏大事聽你的。”

林叔叔掐滅煙頭:“李越勾那小王八犢子仗著他爹的名義幹活,單憑這副德行他父子遲早要完蛋。倒是那個接替的集團免費在村口建個公園,這點已經讓人百思不得其解,別人的爛攤子,他們收拾,明知咱們這兒撈不出油水,他們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公司建成,又要讓出玻璃樓,給村民開百貨大樓。五百元租出一家店啊!你知道現在一間門麵多少錢嗎?至少幾千塊錢!新來的一把手,就那出手闊綽的咕咚,絕對有問題!還咕咚,紅果果綠泡泡呢!肯定是假名!我見他時看他眼熟,你想,他報假名做虧本買賣,又長得麵熟,說不定是咱們或者村裏誰認識的人。他一定有什麽目的。”唐阿姨問:“哪裏人?大概多大年紀?”林叔叔說:“和小宛差不多。”此話出口,豁然開朗,“等等!小宛?我想起來了,想起來在哪兒見過他了!對對對,就是他!好小夥子,是來找咱們女兒的!”唐阿姨說:“怎麽神經兮兮的?”林叔叔眉開眼笑:“你忘了他?我可沒忘!絕對沒錯!我之前跟你提過,林宛去英國那段時間,有個戴帽子的人經常在咱家附近轉悠,絕對是他!那小夥子跟以前變化不大。誒,你不知道,我們還有個約定呢,就等他回來,那小子真靠譜啊!哈哈,他終於回來了!”唐阿姨麵有憂色,沒有回答。

大門被推開,林宛喊:“爸,媽,我回來了。”唐阿姨應道:“在外麵吃好沒?”林宛說:“你們在樓上?吃好了。”唐阿姨下樓:“行,你早點休息,幾點叫你?”林宛說:“我隻用八點到十一點上班。院長的孩子實習,我們交替上班。”唐阿姨說:“昨天沒午休你便又頭疼,早點去休息吧。”林宛進屋,關門躺到床上,看著窗邊的晴天娃娃,漸漸閉眼。

呃,天呐。婧蘭占用衛生間已半小時。我無奈地去主臥衛生間方便,主臥沒人住,衛生間用處不大,今天總算派上用場。打開電視,婧蘭仍沒有出來,敲門:“姐,幹嘛呢?”婧蘭驚慌:“別!別進來!”我說:“你便秘啊?”婧蘭難為情:“沒有啦,是因為,我例假來了,然後,這裏沒有紙啦。”我無語:“沒有紙你不會要嗎?”一邊去儲物室拿了紙巾,“這個月早了三天?”婧蘭的腔高起來:“你怎麽知道?!”我說:“整天生活在一起怎麽可能不知道。”婧蘭緊盯門縫伸出一隻手,將紙巾放到門口洗衣機上,而後縮回手關好門。頓時,臉開始發燙。

她紅著臉走出,用近乎哀求的語氣:“這種事,很丟人啦,拜托別說得直白。”我忍不住笑:“生物課都學過。”婧蘭緊張:“好羞的。”我笑問:“想彈鋼琴嗎?”她質疑:“誒?鋼琴?”我關掉電視:“走,給你挑架鋼琴。”她呆呆地問:“真的嗎?”我笑:“騙你幹嘛?”她激動:“謝謝清禕!”臉上洋溢著幸福。

望著她開心的模樣,更內疚了。婧蘭姐,抱歉,能為你做的,希望你快樂的,隻有這些。林宛的爸爸出現,說明林宛總會回到這座城市,仍住在那裏。偏不信這麽近的距離,不可能一次都無法見到。等找到她後,婧蘭姐,你呢?我不是不知道你的心意。這個故事,注定難以成為喜劇。

音樂大世界。兩層樓到處擺滿樂器,二樓有幾間授課教室——鋼琴、吉他、架子鼓、小號、薩克斯,百家齊鳴。胖胖的披散長發的女孩喘息著擦拭鋼琴,一麵牢騷道:“孫家旺他爸媽啥都不管,光靠我們兩個養活他們。真沒法忍受,我準備搬出去住。”櫃台前玩轉椅的林宛說:“你跟孫家旺商量商量。”直發女孩是林宛發小,叫李雲麗,長相倒可以,卻有些發福。李雲麗結過婚了,丈夫與她青梅竹馬,兩人時常打鬧,她氣憤地甩抹布:“找姓孫的商量個P啊!他死皮賴臉地問我要錢呢。我沒日沒夜工作,月薪才一千七;他個小調酒師,月薪三千八。就三千八每月到我手就剩一千五。房價一天比一天貴,給他爸媽點,日常再花點,每月剩的錢連半平方都買不到。生在古代還能安貧樂道,現代嫁給孫家旺,天天生不清的閑氣喝西北風!”林宛微笑,坐著輪椅左轉右轉。忽然手機響了,屏幕顯示爸爸的備注,往樓梯間走去接聽來電。

風鈴搖晃,叮咚作響。婧蘭推門:“那架鋼琴為什麽你不喜歡呢?”我站在門外,打了幾個噴嚏。她問:“清禕,你感冒了嗎?”我揉揉鼻子,推開門請她先進:“沒。那架鋼琴挺好的,歐巴桑賣家狗眼看人低。”婧蘭笑:“因為你娃娃臉所以像個小孩子啦!”我無奈,抬臉時,怔住了。正對門的樓梯間,有個讓我魂牽夢縈的女孩在側身打電話。當她扭過臉,下樓正好看見我,似乎沒能認出,對李雲麗說了幾句,推門離開。店家在給婧蘭介紹鋼琴,我卻在望著林宛走過的地方出神。

她變了。長高了,至少165cm,她的身高算是女孩中比較高的。兒時的短發變成現在的馬尾。其餘的變化不大,足以讓久別多年的我認出。林宛的樣貌並不出眾,身材普通,沒有郭櫻驚天動地的容顏,沒有秦萌綽約多姿的體態,她的美是需要慢慢品味的。即使埋沒在人海,她總會散發出自己獨特的光芒。記憶中,她常常穿得淡雅、青春,而今,又牽動我的心弦。

可惜,她沒有認出我,走得那樣匆忙。我雖長高長壯,這兩月才輕燙了頭發,但五官和以前大致相同。她爸爸都在談判中多留意幾眼,可她沒有。瞬間,失落、慶幸,一起湧出。失落我最終沒有留在她的記憶裏,畢竟時間久遠;慶幸她忘了我,所以不會因當初而傷心。雖然自作多情,或許是件好事,擦肩而過後,那麽,就重新開始重新認識。

街邊,林宛放慢腳步,交叉相抱的雙臂垂落,微笑著,長舒一口氣,轉身回頭,望眼欲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