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71章

解東柳今年七十八了,身體一直很好,因為沒有確定合適的繼承人選,集團事務依然由他在負責,尤其是解永章和解磊相繼出了問題之後,他更是忙碌。

解磊向來很崇敬解東柳,解東柳對這個孫子也是不遺餘力地教導,以期他能夠繼承他的衣缽,卻沒想到在最後出了這樣的狀況,這讓解磊十分自責。

當天晚上,解磊就買好了機票,第二天九點的航班直飛h市。

聶天然一夜都沒睡好,不停地做著噩夢,夢裏白若玨和她一起在拔河,兩個人你來我往,各不相讓。

忽然,解東柳出現在白若玨的身後,輕輕一扯,聶天然就打了個趔趄,眼睜睜地看著麻繩中央的紅被拉了過去,更糟糕的是,那紅忽變成了解磊的臉。

解磊痛苦地衝著她揮手告別,聶天然急得滿頭大汗,一下子從夢中驚醒過來。

四周還是黑漆漆的,她抬手一看手表才四點多。心裏憋悶得難受,又生怕吵醒解磊,她躡手躡腳地起了床,走到了客廳,站在窗前靜靜地看著外麵。

月光清冷地灑落在大地,草木瞳瞳,隨風輕擺,一切都是那麽靜謐,世人的煩惱在這恒古的自然萬物麵前,顯得是那麽的微不足道。

隻是,誰能夠看得穿?看穿了,這世上就沒有愛憎怨憤、喜怒哀樂了。

天氣有點冷,聶天然瑟縮了一下,正想找件外套披起來,忽然,一個溫暖的懷抱擁住了她。

“在想什麽呢?”解磊在她身後低低地問。

聶天然有點茫然,良久才開口:“想你爺爺,想我們倆的未來。”

解磊握住了她的手,入手之處,一片冰涼。他不由得一陣心疼,用下巴輕輕摩挲著她的頭發:“要麽你和我一起回去?”

聶天然搖了搖頭:“我怕你爺爺看到我會生氣,到時候反而害得他病情加重。”

“你這樣讓我怎麽放心走?不如我們一起去看爺爺,到時候我好好向爺爺認個錯,他說不定就原諒我們了。”解磊煩惱地說。

聶天然轉過身來,貪戀地靠在他的胸膛,他的胸膛寬厚而溫暖,心跳沉穩而有力,這是她想要交托一輩子的男人。

“不用,解磊,我會照顧好我自己,你隻要記得我在這裏等你就好。”聶天然輕聲說。

兩個人在窗前靜靜地擁抱著,沒有甜言蜜語,也沒有山盟海誓,卻好像擁抱著整個世界。

天邊的紅日漸漸升起,離別的時刻終於到來。早上九點,聶天然送走了解磊。

正值雙休日,回到家裏她無事可做,隻好用家務來打發時間。

擦完地洗完衣服,又把衣櫃裏的衣服都翻了出來重新整理了一遍,整到解磊的外套時,她忽然覺得很累,在床上一動不動趴了很久。

她其實很害怕,她怕解東柳病危是假,讓解磊回去是真,她怕解東柳不能接受她,她怕解磊在眾多親人的勸說中動搖,她怕解磊最終消耗了對她的那份熱情……

腦中一陣衝動襲來,聶天然隨手抓了錢包,鎖上了家門,打車去了靈潛寺。

正值初春春暖開的時節,寶山腳下十分熱鬧,到處都是遊客和香客,而靈潛寺更是來h市旅遊的必到之處。

寺廟中菩薩寶相莊嚴,悲天憫人地看著腳下的眾生,聶天然誠心誠意地為每位菩薩磕上了三個響頭,求菩薩保佑解東柳身體康健,保佑她和解磊能夠白頭偕老。

拜完菩薩,聶天然在功德箱裏捐了點香火,又去法物流通處替解東柳請了一個平安符,這下,她那顆七上八下的心才漸漸平靜了下來。

回到小區門口已經是下午三點了,她剛剛跳下出租車,便看到門口的保安室有幾個眼生的人在四下張望,身穿黑色衣服,身材健碩,一看就好像是保鏢之類的。

聶天然心裏咯噔了一下,忽然想起解永章,頓時頭皮一麻,拔腿就想跑,其中一個眼尖看到了她,叫了起來:“聶小姐!聶小姐你別跑,我們沒有惡意!”

聶天然會信才怪,她飛快地往小徑上一竄,隨手抓住了一個路人,剛想讓他報警,斜刺裏伸出一雙手來拽住了她的外套:“聶小姐是我。”

是木舜。

聶天然頓時鬆了一口氣,沒好氣地說:“你們幹什麽,都快被你們嚇死了。”

木舜看著她笑了:“你警惕性太高了,不過,要是再讓你跑掉一次,我就不用再幹保鏢這一行了。”

“解磊讓你們來找我?又發生什麽事情了嗎?”聶天然有點納悶。

木舜搖了搖頭:“不是解磊,是解董讓我們來的,他請你到s市去見他。”

解東柳找她幹什麽?聶天然這才覺得自己這口氣鬆得太早了,她在腦子裏幻想了一下各種狗血的劇情,被人道毀滅的擔憂占據了她的腦海。她掙紮著問:“我可以不去嗎?”

“解董讓我帶給你一句話,”木舜板著臉說,“聶天然,我很欣賞你的才華,但願我也能欣賞你的勇氣。”

聶天然呆了呆,忽然腦門一熱:“去就去,誰怕誰!”

s市還是一樣的忙碌,絲毫沒有因為聶天然的到來停下腳步。同樣的季節,h市還是乍暖還寒,而s市已經是夏風怡然了。

木舜帶著她出了機場,已經有一輛黑色的轎車等在出口,沿著機場的快速路,大約不到一個小時,他們便來到了一家醫院。

木舜駕輕就熟地帶著她走過了一條長廊,推開了一間房門,示意她進去之後便關上了房門。

聶天然仔細地打量著這間房間,這是一間不到十平方米的小屋子,裏麵隻是放了一張單人床和一張書桌,那道進來的小門有點象安全門,可能平時都不太用,而另一麵牆上有著一道移門,她走過去輕輕推了一下,卻發現移門很重,好像被什麽堵住了一樣。

她的心裏直犯嘀咕,解東柳應該不會做這麽卑鄙的事情吧?把她從h市騙過來關起來?

她剛想出去問問木舜,忽然,移門那頭響起了說話聲。

“爺爺,你感覺怎麽樣?我去問了主治醫生,他們說最後的切片報告還沒有出來。”

是解磊的聲音!

聶天然又驚又喜,趴在移門上正想叫人,忽然一陣咳嗽聲傳來,解東柳蒼老的聲音斷斷續續地響了起來:“小磊,我說的事情,你考慮得怎麽樣了?”

聶天然的心裏一沉,那聲解磊便卡在了喉嚨。

“爺爺你怎麽老惦念著那事,”解磊笑嘻嘻地說,“現在不是在公司,你別老板著臉嘛,我給你捏捏肩膀,你知道嗎,老宅的石榴**了,今年一定能結好多石榴,到時候我剝給你吃。”

“我可能看不到了,我的病我心裏清楚得很……”解東柳的聲音悵然,“小磊,爺爺一直很看重你,也一直希望你能繼承公司,把爺爺的心血延續下去,那天,爺爺罵了你,可心裏比誰都痛。”

解磊沉默了片刻說:“我知道,是我辜負了你的期望。”

“現在公司風雨飄搖,我病重的消息瞞不了幾天了,你三叔的太過刻薄寡恩、利欲熏心,你爸爸風流成性,你二叔優柔寡斷,你忍心讓我這輩子的心血都葬送了嗎?小聶這姑娘的確不錯,可是,真的和我們家相差太遠,不適合你,聽爺爺的話,別和她在一起了。”解東柳一口氣說了一長串話,不由得喘息了起來。

聶天然的心中一陣抽痛,鋪天蓋地的絕望洶湧而來,她趴在移門上,揪住了自己的心口,好像沉入了海底,即將窒息。

移門的外麵安靜異常,解磊沒有說話,隻能聽到解東柳呼哧呼哧的喘息聲。

“再不濟,我也可以答應,你可以在h市和她在一起,所有你想給的,你都可以給她,除了妻子這個名分,我想,她如果真的愛你,是不會計較這些東西的。”解東柳的聲音低沉。

聶天然咬緊了嘴唇,一股鐵鏽味從齒間傳來,在這一刻,她忽然有種衝動,她想把解磊搶走,從那間房間裏搶走,把他和他的親人都隔絕起來,那樣,就不會有人來和她搶解磊了。

“爺爺,我不想騙你,那樣太不負責任,也太無恥。”解磊的聲音終於響起,“對不起,我已經打算好了,這輩子就和天然在一起了。”

海水終於散去。

巨石終於落地。

鍘刀終於收起。

眼淚從眼眶中流下,聶天然雙手交握,頭一次這麽真誠地感謝上蒼,她,終於沒有看錯。

“爺爺,公司的事情,你指定誰做接班人,我都會不遺餘力地幫他,二叔雖然優柔寡斷,可他親和、知人善任,就算不能創新,但守成綽綽有餘,我們一定不會讓你的心血付諸東流的,”解磊看起來已經想了很多,侃侃而談,“我和天然,雖然很希望能夠得到你的祝福,可如果你堅決不同意,我也不會強求,反正我們還年輕,等得起,你保重身體,總有一天,我們能等到你的諒解。爺爺,天然有一句話說得很好,我們倆雖然財富和地位不同,可是,在她眼裏,我隻是解磊,是她愛的人而已。我從來不認為,我們倆的身份會是我們幸福的障礙。”

“你隻是解磊,是她愛的人而已。”解東柳喃喃地重複著。

“是的,爺爺,”解磊笑了起來,那種無賴的輕快的笑,“就好像我在你麵前,就隻是你的孫子,我回來,隻是因為我爺爺病了,而不是急著回來爭家產的。”

聶天然使出了吃奶的力氣,用力地推開了移門,她想見到解磊,見到這個她愛的男人。

“解磊!”她哽咽著叫著,朝著那個人影撲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醋哥:石頭哥哥好酷,我好像也愛上你了。

石頭:哥屋恩,我的身心都是天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