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楔子:

七彩的霓虹燈,照耀著北京城寬闊幹淨的道路。雖說應該是靜謐的夜晚,可是燈光映的這一切,像白天一樣鮮活美麗。

十一點了,駛過的這一輛公交車大概是末班車,乘客很少。

一個臉色蒼白的少年,獨自一人,坐在公交車最後一排靠右的位置,腦袋靠在車窗的玻璃上。他好像睡著了,雙目是閉著的,長長的眼睫覆在眼上,撐起了一片黑影。他的表情寧靜而隨和,仿佛世間沒有什麽,能讓他感到煩惱,憂傷。

路上的車和行人都很少,但是也許誰都不曾注意到:公交車外跟著的一輛奔馳轎車裏,一個成熟俊美的男人,眼睛正一瞬不瞬的盯著公交車內的少年。

從少年步履蹣跚的從酒店出來,到他坐上了這輛公交車,男人一直開車跟在後麵,悄悄的注視著少年。

艾澄一動不動的坐著,他身上很痛,很難過,使得他沒有一絲想動的力氣,隻想好好的睡一覺。選擇最後一排的座位就是怕別人看到自己的模樣,因為他知道,自己一定會忍不住流淚。

借著柔和的月光和璀璨的霓虹燈,舒文就是看見了,艾澄歪靠在玻璃上,一行晶瑩的淚水順著臉頰滑了下來。

淚水滑過他右眼角的那顆淺棕色的小痣,一路下來凝在他瘦削的下巴上。

那顆漂亮的淚痣,深深的刺痛了舒文,他寧可艾澄沒有這顆痣,也不要他再流一滴眼淚。

正文:

艾澄八歲的時候。

“你這個沒爸的小孩!歐~~~打死你打死你!爸爸不要你,以後你媽媽也不要你!”

“打死他!打死他!”

“歐!艾澄是私生子!他是垃圾箱裏撿來的!”

小小的艾澄蹲在角落裏,髒髒的小手抹著臉上的淚水,被幾個大男孩又踢又打。

一個小男孩上去推了他一把,艾澄一下子坐在地上,嗚嗚的大聲哭起來:“饒了我吧!哥哥饒了我吧!別打了,我好疼!”

可是他哭得越厲害,孩子們就越高興,更是使勁的打他。

“你們在幹什麽!”一個粗粗的剛剛脫離變聲期的聲音在這時候響起。隨著男孩們的視線,一個穿著校服的清俊的少年正衝著他們揮舞著拳頭。雖然是少年,其實也就比這些男孩大個幾歲而已。可是在他們眼裏已經是不可逾越的“大人”了。

圍著艾澄的男孩們立刻嚇得臉色都變了,什麽也不敢說,馬上準備逃離現場。

“喂,你!”聞聲被叫住的胖男孩嚇得渾身顫抖,戰戰兢兢的轉過頭。

“幹嘛無緣無故打他?向他賠禮道歉!”

胖男孩被他嚇得“哇”的一聲哭了出來,結結巴巴的說:“對……對不起……嗚嗚嗚……”

艾澄坐在地上,髒髒的小臉上還掛著淚水,看著眼前的幾個哥哥。

看到他們都走了,大男孩瞥了一眼抽抽嗒嗒的艾澄,轉身也要走。

“哥哥!哥哥……”

艾澄急忙叫住他:“大哥哥,謝謝你。”

少年哼了一聲,頭也沒有回,撂下一句:“你怎麽管誰都叫哥哥?真沒骨氣。”轉身走了。

“哥哥!哥哥!”艾澄又不死心的叫。

少年不耐煩的回頭問:“幹嘛呀!沒看我忙著呢嗎?”

艾澄小心翼翼的問道:“哥哥叫什麽名字?也在這附近住嗎?”

大男孩聽了這話,笑著說:“我叫舒文,在這附近上學。你要幹嘛?找個大哥保護你嗎?我可不要你這樣的小弟,你太孬了,不像男子漢。”說完使勁刮了一下艾澄胖嘟嘟的小臉,笑著說:“隻有小花貓才會哭成這樣。男子漢大丈夫,流血流汗不流淚。”

從此之後,八歲的艾澄下了課就去周圍的學校附近逛一逛,希望再見到這個仗義相救的大哥哥。

沒想到有一天,還真叫他碰著了。舒文和另一個清秀俊美的少年一同從仁川中學走出來,一邊拉著那個少年一邊嘴裏說道:“李可,別生氣了。算我不對還不成嗎?今天一定幫你寫作業,別生氣了好不好?”那個少年穿著和舒文一樣的校服,撅著嘴一路對他不理不睬的走了。

艾澄躲在一棵樹後偷偷得看,直到兩個人都走的沒了影子,這才慢慢的出來。

自打那之後,他就知道了,這個叫舒文的哥哥,是仁川中學高二年級的學生,今年十六歲。

於是,每天放學後,他都悄悄的躲在一邊等著舒文和李可一起走出來,偷偷的學著舒文的一舉一動。

艾澄十歲的時候,舒文考上大學走了。艾澄不知道他去了哪裏,舒文的家都搬到了別處,一連一個月都沒有看到舒文,連李可都看不到了,艾澄躲在自己的被子裏,偷偷的哭了一晚上。

艾澄十五歲的時候,唯一的媽媽得病死了,正在準備中考的他受了這個打擊,本來應該可以上重點高中的,一下子失誤,考到了一所不怎麽樣的普通高中。

艾澄上了高中,因為沒有了生活來源,靠著給旁邊的小餐館端菜刷盤子,還有去福利院給老人們做些雜活,以及自己的獎學金,度過了艱苦的高中三年。

高考的時候,艾澄因為自己沒有錢支付那麽多的上大學費用,沒有參加考試,自己一個人躺在床上,默默的流淚,不吃不喝熬過了兩天。

高中畢業之後,艾澄收拾了收拾自己簡單的行李,將母親留下的小一居室賣給那個一直幫助他的小餐館的阿姨,換了五千元錢,背上自己的行囊,坐上火車去了北京。

在他心裏,北京有漂亮的地鐵,繁華的街道,能掙到錢的工作,最主要的,北京有好多好多大學。

剛一到北京,舉目無親的艾澄一點都沒有對未來的打算,於是就隨便坐上了一輛公交車,默默數了十八站,然後下了車。這是個四環偏外的地方,因為地處偏僻,所以住宅區域很大。艾澄很幸運,他隨便走進了一個住宅小區,詢問保安這裏有沒有房子可以租給他。保安搖搖頭,說除非來這裏打工不然是不提供房子的。於是艾澄央求了保安帶他見物業的負責人。負責人看他年滿十八歲,體格雖然清瘦但是也算強健,就也留下他做了一名保安。

從此之後,艾澄在這個小區值夜班,白天在屋子裏睡覺。值了一個星期,覺得光做保安不是自己生存之道,於是找了一個附近的比較高檔的蛋糕店,專門負責給客人端些蛋糕甜點。蛋糕店的生意不是很好,但是也不冷清,所以艾澄每個周一周三周五去那裏打工,回來還得連值夜班。

雖然很辛苦,可是艾澄很努力。他知道自己絕對不能就這樣過一輩子,沒有文憑,隻能學技術。於是,他開始和蛋糕店裏的師傅學做蛋糕。沒事的時候就趴在一邊看師傅一筆一筆描繪出多彩的圖案,和每句顧客要求寫上的溫馨的問候語。

艾澄很聰明,蛋糕店的老板很喜歡他,所以,當原先那個教艾澄做蛋糕的師傅跳槽走了之後,老板就試著讓艾澄操刀,做了一個做蛋糕的實習生。

因為他的努力,也因為他很幸運,沒過多久,艾澄在蛋糕店掙到的錢就足夠他辭掉了讓他十分勞累的辛苦不堪的保安工作,並且在一個電線杆子上貼的求合租小廣告裏,尋找到了一處便宜的住處。

那是一間地下室,因為陰冷潮濕,又地處偏僻,鮮有人願意進去居住,雖然有小兩間臥室,可是租金很便宜,每間臥室隻要四百元。

艾澄看到的廣告就是他的合租者貼的,那人是個和艾澄差不多大的男孩,大概也是北漂一族出來混的。他讓艾澄管他叫Ricky,中文名據說叫瑞琪,艾澄總覺得那個名字怪怪的,於是就管他叫小琪。

艾澄起早貪黑的去蛋糕店打工,每個月隻能掙到一千元。他不想再打很多份工讓自己很累,因為他想學習然後靠自己攢錢考大學,一圓他的大學夢。因此他隻能節衣縮食,刨去每個月要負擔的四百元房租,簡單的夥食和必要用品,他能攢下的隻有四百元。

艾澄打聽過了,大學的第一年至少也要八千元才可以順利入學,隻要上了大學,就可以做些家教之類輕鬆又掙錢的工作來負擔自己其餘三年的學費。自己現在手裏有五千元,若是再攢個一年,剛好差不多能負擔得起。

於是就算工作再累再辛苦,他也覺得自己熬得很值得。

可是小琪就常常笑話他自欺欺人,對他說考上大學就是混文憑,街上花個二百塊錢就能買到一個,何必那麽辛苦的攢錢去上那無用的大學來欺騙自己。

艾澄每次聽到總是笑笑,也不和他爭辯,隻是扭開了他花20塊錢買的小蘑菇造型的節能燈,翻開複習資料細細的看。

艾澄在生活上是一個十分無所謂的人,他對生活的觀察力很是糟糕,因此在和小琪住了一個多月之後,他才覺得有些不對勁的開始觀察起小琪。

小琪沒有學曆,沒有工作,一個星期裏有四五個晚上都出去和朋友一起泡吧。每次都喝的醉醺醺的清晨才回來,白天悶頭在家裏睡覺。

但是小琪從來都不像艾澄一樣,他花錢很大手大腳,沒有飯吃的時候就出去下館子,看到艾澄總是一包方便麵或者去外麵買個饅頭燒餅就著鹹菜打發,還總是好心的把自己吃剩下來的菜打包回來留給艾澄下班後吃。

不僅是這樣,他似乎也比較富有,手裏總有花不完的錢,有時候身上還會穿名牌衣服。前一陣子剛使了一個嶄新的手機,看到艾澄沒有,就把自己的送給艾澄,過了幾天又有了一個新的。艾澄舍不得使,拒絕他小琪又不高興,就留著當鬧鍾用了。

這時候就算艾澄再怎麽沒有生活經驗也該知道小琪做的是什麽工作了,他是在夜總會裏做公關的。

艾澄覺得那種工作就不是人做的,也曾經試探著勸過小琪像自己一樣靠著體力和能力吃飯,但是小琪總是一副很不在乎的模樣,還深以自己的工作為榮似的。他有話說了:有錢人都是燒包,去夜總會裏找樂子,就是花錢接濟窮人去了。這種工作也不要費力氣,自己還能爽到,又有錢賺,何樂而不為呢?

艾澄也沒辦法再說什麽,畢竟根據現實情況來看,小琪的確活的比自己舒服多了。他也隻是歎一下人各有誌,就不再抱著勸他的心思,自己繼續自己的生活方式。但是從那之後,他就再沒有拒絕過小琪種種的好意,在小琪送他東西時也笑眯眯的收下,然後自己再找個方法買些東西來送還給他。

這樣一來,他那微薄的薪金就不夠用了,小琪不在的時候,他有時能餓就餓著了,連方便麵都不再買。

小琪倒是一個很細心的人,發現了他總是花他辛苦攢下的錢給自己買東西,就對他說如果覺得拿自己的東西過意不去的話就學做飯吧。

艾澄想了想,於是從第二天開始就天天查閱菜譜,研究各式菜色的做法。小琪很高興,不僅買了許多菜譜回來,還經常從外麵買來許多青菜放到冰箱裏,給艾澄提供食材。

艾澄很用心的看菜譜,沒有幾天就能熟練的做出可口的飯菜,雖然賣相還是不太好看,可是也得到了小琪的大加讚賞。

日子就這樣忽忽過了兩個月,這一天,艾澄下班回來的時候看到小琪躺在被窩裏,臉上還掛了彩。

艾澄去買了紅藥水來幫他點上,擔憂的問他發生了什麽。小琪的神色有些古怪,一直若有所思的,聽到艾澄這麽問,興奮的告訴他:“昨晚上班的時候被一個老酒鬼調戲了,我一生氣就打翻了他的酒還潑了他一身。老板都出來讓我給他賠禮道歉,這時候來了一個年輕的公子哥兒,二話不說就包了我整晚,那老酒鬼才不再糾纏我。公子哥兒帶我去賓館開了房讓我在那休息,自己卻走了,真是個好人啊。”

艾澄勸他說:“自己在外麵,不要太意氣用事,最後還不是自己吃虧,昨天是走運了。”

小琪興奮的拉著他說:“你不知道,那個公子哥真的超帥!不僅帥,還有種憂鬱的氣質,看他的眼睛,好像總是在哭一樣,有種頹廢美。開房的時候,掏出來結帳的是白金信用卡!一定不是個經理就是個總裁。我要是gay,一定喜歡上他。”

艾澄無奈的笑了笑,幫小琪熬了些粥,勸他說:“這下破相了,在家好好休息幾天吧。我明早給你做好了飯菜自己熱熱吃吧。”

小琪還在興興頭頭的回想著自己的豔遇,艾澄已經回房去複習功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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