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聞言,李鳳來怔了怔,眼底終於浮現笑意。

“好啊,咱們一起去喝酒。”一麵說,一麵拉過林沉的手,拖著他走進另一間青樓,繼續尋歡作樂。

李鳳來心情不好,飲起酒來自然也是毫無節製,很快便醉得一塌糊塗了。見了個人就撲上去抱,一張口就喚陸景的名字,大發酒瘋。

林沉則靜靜在旁瞧著,始終一言不發。

他分明滴酒未沾,卻自覺也跟著神智不清起來,除了一遍遍彈那首相思之外,其它什麽也無法思考。

他甚至不敢和李鳳來目光相觸。

因為隻要遠遠望上一眼,胸口就會發酸發悶,疼痛入骨。

如此醉生夢死般的過了數日後,那名喚沈若水的少年竟又找上了門來。原來他舍不得自家師兄受毒發之苦,於是將人點了道帶過來,向李鳳來求取解藥。

李鳳來夙願得償,自是得意非凡,酒也醒了大半,手中的折扇輕輕搖一搖,跟著那少年出門救人。

林沉的雙手按住琴弦,依然一動不動。

那個人已經將心愛的美人搶到手了,他這個替身自然也就毫無用處,再不必追上去湊熱鬧了。

想著,忍不住勾起嘴角,近乎自嘲的笑笑。

雖然打算低了頭繼續彈琴,指尖卻偏偏抖得厲害,稍微動上一動,便牽扯出一陣鑽心似的疼痛。

聽琴的人既然不在,縱使再訴多少遍相思,亦是枉然。

林沉閉了閉眼睛,終於立起身來,伸手將麵前的琴推落在了地上。

“砰!”

隨著轟然巨響傳進耳裏的,還有李鳳來氣急敗壞的大嚷聲:“陸景……你發什麽瘋?”

那嗓音中滿是怒意,聽起來甚是駭人。

林沉心頭一跳,料想外頭出了什麽變故,連忙快步衝了出去。卻見李鳳來麵色陰沈的從一輛馬車裏走出來,雙手死死攥著折扇,表情猙獰至極。

林沉嚇得不輕,張嘴就問:“出什麽事了?”

李鳳來望也不望他一眼,隻自言自語的喃:“他竟然咬舌自盡。”

“啊?”

“陸景情願咬舌自盡,也不肯跟我在一起。”

“結果呢?你沒有給他解藥?”

“當然。”李鳳來微微笑了笑,聲音又低又啞,目光冰冷刺骨,一字一頓的說,“得不到的東西,我寧願毀掉。”

話落,大步往前走去,再不回頭。

林沉呆呆望住他的背影,一點點握緊了拳頭。

騙人!

李鳳來這麽喜歡陸景,哪裏舍得當真毀掉他?

根本就是口是心非!

林沉的眉頭蹙了又蹙,牙關咬了又咬,逐漸憶起李鳳來醉酒時說過的那些話,然後……終於明白自己該怎麽辦了。

他這回並沒有跟上李鳳來的腳步,而是轉了個身,麵無表情的朝那馬車走去。透過窗子一望,隻見沈若水軟綿綿的靠在陸景身邊,手中高舉著一把匕首,似乎正要自盡。

林沉吃了一驚,連忙從地上拾起一顆小石子,直直飛射進去,將那匕首彈了開去。

“你……?!”沈若水呆了呆,自是驚愕不已。

林沉卻不多言,隻上前幾步,扯過陸景的手腕來把了把脈,輕輕說一句:“人還沒死,你何必急著做傻事?”

“與你無關。”沈若水瞪了瞪眼睛,俯身去撿地上的匕首。

林沉一把將他攔住了,又道:“的確跟我沒什麽關係,不過,你不想要‘幻夢’的解藥了?”

“你、你有解藥?”

“我手邊雖然沒有解藥,不過大概知道那玩意藏在哪裏,就算要偷出來也不算太難。”

“當真?”沈若水怔了怔,麵容一變,猛地扯住了林沉的衣袖,但隨即又縮回手去,滿臉戒備的問,“你跟我非親非故的,為何要幫我?你究竟又什麽陰謀?”

“幫你?”林沉又笑起來,將那兩個字重複一遍,低低的喃,“我不過是……在幫我自己罷了。”

沒錯,無論陸景是生是死,都與他毫無關係。

他願意幫沈若水偷解藥,僅僅是為了李鳳來而已。

他清楚李鳳來是什麽樣的xing情,明明舍不得陸景受苦,卻又拉不下臉來替他解毒,隻能一個勁的自己折磨自己。所以,隻要李鳳來不再露出那傷心痛苦的表情,便由他出手去偷解藥,又有何難?

想著,又隨口說了幾句客套話,三言兩語就打動了心思單純的沈若水,哄得他跟自己一起去偷解藥。

他們兩人將陸景安頓好後,才一前一後的上了路,沒過多久,便行至了李鳳來在揚州的那座別院。

林沉曾經來過一回,知道裏頭有哪些機關,因而沒費多少功夫,就尋到了書房,輕而易舉的打開了密室的門。

密室的木架子上依然擺滿瓶瓶罐罐。

“這麽多亂七八糟的瓶子,究竟哪一瓶才是解藥?”

“若我沒記錯的話,應該是……”

林沉蹙眉想了想,伸手往前一指,但話還沒說完,就聽見了一聲熟悉的輕笑。“兩位這麽好的興致光臨寒舍,怎麽也不知會我一聲?如何?玩得還開心麽?”

聽見這略帶調笑的低沈嗓音,林沉與沈若水同時怔住了,回頭,隻見李鳳來懶洋洋的倚在門口,手中的折扇一下下晃悠著,眼角微微挑起,似笑非笑。

饒是如此,林沉依然瞧出了他眸中暗藏的殺意。

眼見李鳳來冷笑數聲,狠狠揮掌朝沈若水擊去,林沉竟想也不想的挺身而出,硬生生的挨下了那一掌。

正中胸口。

氣血翻湧。

模模糊糊的視線裏,林沉隱約瞧見李鳳來冰冷含笑的麵孔,以及略帶嘲諷的輕哼聲:“不自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