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林沉見竹林外喧嘩得厲害,恐怕心愛的弟弟出事,所以隻胡亂整一整衣衫,便急急往林躍的房間衝了過去。

結果剛到門口,就見林躍滿身是血的倒在地上,周圍一群下人正手忙腳亂的替他止血。

一瞬間,林沉的呼吸幾乎停住了。

但他隨即冷靜下來,撥開人群走過去,一邊彎腰察看林躍的傷勢,一邊皺眉說道:“全都圍在這裏做什麽?還不快去找大夫!還有,命人把守各處要道,千萬別讓刺客跑了。”

“是。”

隨便交待過幾句之後,林沉已清楚知道林躍的傷勢如何了──雖然肩膀被刺了一劍,血也流了不少,但暫時沒有xing命危險。

他微微鬆一口氣,撕下衣袖來替林躍包紮傷口,同時開口問道:“你有沒有瞧見刺客是什麽人?”

林躍的目光閃了閃,飛快地垂下眸子,小聲說:“天色太暗了,看不清楚。”

林沉見他麵色慘白,一副疼痛難忍的模樣,自然沒有起疑,隻當又是毒龍堡的人跑來搗亂,因而小心翼翼的將林躍扶到床邊躺下了。剛欲出言安慰幾句,就見一個侍衛直闖進來,慌慌張張的大喊:“大公子,不好了!竹林那邊起火了!”

“什麽?!”

林沉聞言大驚,心口窒了窒,手指不受控製的發起抖來

李鳳來!

他腦海裏淨是這個名字,跌跌撞撞的往外麵衝去,快到門口的時候,卻又頓了一下,猛地清醒過來。

刺客既然是毒龍堡的人,自然就不會傷到李鳳來。對方會特意刺傷林躍,應該也隻是為了玩聲東擊西的把戲。

不過……

林沉深吸一口氣,忽然回了頭,直勾勾的朝林躍望過去。

林躍震了震,不由自主的避開了他的目光。

林沉於是什麽都明白了。

他先是歎一歎氣,接著又勾唇微笑起來,輕輕的問:“小躍,天香樓的那個花魁……是不是名喚憐兒?”

“大哥,我……”林躍的麵色又蒼白幾分,結結巴巴的應,“我並非故意串通別人騙你。隻是你若繼續留著竹林裏那個人,早晚會身敗名裂的!”

“夠了!”林沉握緊拳頭,在門框上重重砸了一下,眸底寒光大盛,冷聲道,“你乖乖在此養傷,別再給我惹事了。”

說罷,轉了頭繼續往前走。

哪知剛剛邁出幾步,就覺一陣天旋地轉。

奇怪!

他抬手揉了揉額角,感到手腳軟綿綿的,一點氣力也使不上來。緊接著便是腳下一滑,緩緩軟倒在了地上。

直到這時,林沉方知自己中毒了。

但……究竟是何時中的毒?

他整個人昏昏沉沉的,毫無頭緒,卻見林躍掙紮著從床邊走過來,道:“大哥,‘合歡’隻是普通的迷藥而已,不會傷及xing命的。但你就算現在趕去竹林,那個人也已經被救走了。”

林沉並不應話,僅是閉了閉眼睛,死死咬住牙關。

合歡這兩個字,他曾經聽李鳳來提起過。據說吃下這種毒藥之後,隻需在十二個時辰內與人**,就能令對方暫時失去武功。

原來,就是因了這個緣故,李鳳來才會表現得如此主動。

他覺得自己真是可笑。

明知道毫無指望,卻還是為了李鳳來的一句話語、一個眼神意亂情迷。

可是到頭來,這才是真相。

林沉胸口悶得厲害,無論怎樣努力,也再形不成一個笑容。他幾乎費盡力氣,才慢慢從地上爬起來,倚在門邊立定了,黑眸瞬也不瞬的朝那竹林望去。

一片火海。

分明曉得李鳳來已經不在那裏了,他卻怎麽也挪不開視線。

片刻後,先前那侍衛又跑回來,萬分焦急的問:“大公子,竹林的火滅不掉,怎麽辦?”

“不用理會了。”林沉擺擺手,麵上無悲無喜,視線仍舊落在竹林的方向,咬牙切齒的喃,“讓它燒。”

這場火整整燒了一個晚上,直到第二天清晨才滅下去。

此時林沉身上的毒也已經解了,於是麵無表情的踏進竹林,走過那一條無比熟悉的路,推開那一扇搖搖欲墜的門。

放眼望去,屋內一片狼藉。

大部分東西都已被燒毀了,即使努力睜大眼睛,也無法從這殘留的灰燼中辨認出李鳳來留下的痕跡。

果然,什麽也沒有了。

林沉歎了口氣,在屋子中央靜靜站了一會兒,然後驀地神色一變,好似突然記起了什麽事情,不顧一切的四處翻找起來。

林躍也是跟著一起來的,見了他這古怪的舉動,自是吃了一驚,忙問:“大哥,你在找什麽東西?”

“……琴。”

“啊?”

“我的琴不見了。”

林躍怔了怔,脫口道:“你那張琴是木頭做的,肯定早已燒毀了。”

“毀了?”林沉這才停住動作,好像一下陷進了迷夢之中,茫茫然然的低喃道,“沒錯,已經燒成灰燼了。”

說話間,心口一陣劇痛,喉嚨裏又湧起了血腥味。

他卻似渾然不覺,隻低了頭望住自己的手。

因為常年握劍的關係,這雙手算不上柔軟,但是修長白皙,瞧起來甚是好看。記得李鳳來曾經說過,這麽漂亮的一雙手,合該用來彈琴才是。

林沉想起他當初說話時的神態語氣,忍不住抿一抿薄唇,微微笑了起來。暗紅色的血順著嘴角淌下去,他卻擦也不擦,隻一把抽出貼身的匕首,對準自己左手修長的五指,狠狠剁了下去。

所幸一旁的林躍眼疾手快,即使阻止了他的動作。

最後匕首稍微偏了偏,在那白皙的手背上劃出一道長長的紅痕。

鮮血直流。

林躍嚇得要命,張嘴就喊:“大哥,你發什麽瘋?”

“放心,不過是左手罷了,不會影響握劍的。”

“可是,你彈琴……”

林沉隻是笑,眼底霧氣蒙蒙的,始終是一片茫然,一個字一個字的說:“那個人若不在身邊,我以後還彈什麽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