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1 朗文
軟妹異界遊
詭異樓梯間最惡心的地方，在於無聊與好奇的雙重擠壓。
向下走，不知道何時是個頭。
往回上，又不甘心。
這個時候，給自己找點樂子才能排擠無聊的未知。
比如說，測速度。
既然這裏的環境是以壓抑，冷寂讓人不爽，那艾薇就反其道而行之，通過熱血和腎上腺素叫人嗨起來！
“我要突破音障了......”
艾薇周身爆發出圈圈漣漪，從指尖和發梢拉出明顯的白線。
這白線被稱為音錐。
它是由於先前堆積的衝擊波造成身前端壓力過大，又在突破了音障之後，堆積於身前的巨大壓力頓時消失，瞬間引起的壓力驟減。
其特征是一個以艾薇為中心軸、從身體曲線凸起的部位開始向四周後方均勻擴散的圓錐狀雲團。
在直線運動中突破音障，於頂級高手來說不算什麽。
但在樓梯間這種每個連接處轉角都有巨大曲折，運動方向需要陡然反轉180度的環境裏，音障的突破便意義非凡。
何況對於艾薇來講，超過一倍音速根本不好意思講出口，至少得是10倍音速以上的超級位移速率，才夠資格喊上一嗓子。
這麽一來，整個樓梯間的基本結構終於被製造出了大幅度扭曲！
原本堅硬的鐵質樓梯轉彎，不得不改變了傾斜角度。
陡峭的坡度無限接近垂直。
而樓梯間平台的回轉部位，則有了圓轉的餘地，從180度變成鈍角，乃至逐漸朝直角靠攏。
在那之前，即使樓梯的材質不斷被艾薇肉質活體化，整體結構都沒改變，最多像是給它們覆蓋一層張牙舞爪的醜陋皮膚。
而現在，樓梯間開始扭曲，變形，甚至來拿基礎結構都開始活性化。像條被人掐住脖子的蟒蛇。
“組成這處空間的基本規則，有了決定性的變化呢，這說明我的神力侵襲，已經超過原持有者掌控權的一半了吧。”
艾薇暫時放慢了衝刺。蹲在一團腸髒般扭曲的滑肉裏叫陣：
“從我進來到現在經過兩個小時，如果這就是半程的話，那麽後半段長度我將再次加速，兩分鍾走完如何？”
“留給你的時間不多了......實際上，隻要再給我10秒鍾。讓我神力對你界域的侵襲度超過六成，您畢生的努力也就廢掉了。”
此時，艾薇所經過的，從入口到當前所在位置的樓梯肉質，已經變化得麵目全非。
它們每兩根樓梯的支撐部分都分開，各自旋轉扭曲。
而中間連接的樓梯踏板，也都分散漂浮。
還沒等踏板們自由落體，支撐杆上分化出的觸須便捕捉下它們，按照一定規律重新排列。
就這樣，若是可以全景觀察漫長的樓梯間裏發生的狀況。就會發現它們在進行雙螺旋的編排重組。
“好倔強的家夥......以非神祗的身份跟我爭鬥兩個小時，也算是值得讚賞。”
“不過繼續抵抗下去的話，您內部界域就要開始截取生命本源為原料，重築身軀，殃及本體了？”
艾薇等不來這處不可思議製造者的回應，隻好放出一句狠話：
“敬酒不吃吃罰酒。”
兩顆炫紋浮現出來。
“雙重渦輪出力，殲兩洞！”
這是從零開始陡然加速到20倍音速以上的超級爆發式起跑！
艾薇背後的樓梯，仿佛剛從土裏挖出來，被火燒烤的蚯蚓，急劇地扭著花兒。蜷曲又伸展，縮緊了又曲張，欲罷不能。
碰！
二次加速的威猛表現才持續了不到一秒，眼前突然出現空間龜裂。嘁哩喀喳如玻璃碎片般散落......
這裏是地脈基地。
艾薇回來了。
同時她頭上全是碎掉的混凝土，仿佛剛剛想不開用頭去頂撞了什麽建築物。
倒塌的樓梯間殘骸，就在身邊，硝煙還沒散盡。
“怎麽搞得，界域崩潰了嗎？這樣的話，製造這一切的法神劍聖該不會也一起死掉了吧？”
艾薇撓撓頭：
“還有麽有肢體殘渣留下啊？我來複活你......”
“如果就這麽死掉的話。不但沒人講課了，就連我家小小危也下落不明了啊！”
然而就在艾薇四處尋找可能存在的肉塊時候，她發現情況其實比自己猜測樂觀多了。
原以為某個倔強不肯屈服的老先生會被自己撐成肉塊，不過她卻發現了陌生的，完整的，活著的人。
周圍不但有多出來的完整人，而且還是很多人。
足足有上萬人！
上萬個哼哼唧唧精神恍惚的活人，把地脈基地的教學區都擠滿了。
“不要打擾我們上課，把他們都帶走！”
教學圈子裏，有正在講課的老先生發話了。
愣神的工作人員，連忙手忙腳亂地開始捉人，運人，確認他們身份。
“不用問了，他們是我囚禁的，凜冬城一帶被蠱惑者騙進文明群落的普通市民。”
“還有幾個擅入我界域的研究員，也一並送回來了。”
“詳細的情況，我會慢慢說，不過能請姑娘你把大腿從我臉上拿走麽？”
一個蒼老的聲音，從艾薇身下傳來。
艾薇下了一跳，連忙挪個地方，跟老法神道歉：
“哎呦喂，您果然是我們的同盟？自己一人戰勝了盤踞在凜冬城的蠱惑者勢力，太了不起了！”
這番道歉，搞得老法神，十分不適應：
“你才是神級高手吧，而且是超強的那種......突然這麽客氣幹什麽？”
“我的界域都被你占據了一半，至少十年內無法恢複了，在你們麵前隻是弱蟲。”
這位新被挖出的老法神，衣衫襤褸，頭發胡子一把抓，都結成塊狀，完全就是副橋洞裏討食的乞丐模樣。
在艾薇接下來一連串的解釋。道歉，以及其他法神、劍聖、研究員的攀談中，老法神才透露出自己來曆。
高塔法神朗文，專注於精神修煉。屬於最苦逼的那種兩耳不聞天下事，一心一意能夠冥想上百年的宅之極者。
按照他自己的說法，他閉關冥想的年代，還是在很古遠時代以前。
當時崇拜他的民眾跟小國國王，為了對這位大法師示好。修建一座百米高的法師塔，以表尊敬。
百米的法師塔不算什麽，但也是當時普通人裏難得的宏偉建築，朗文卻之不恭，就鑽進裏麵一心冥想。
後來，隨著滄海桑田，地質變遷，法師塔都被淹沒了，甚至還有後來的雪梟建國，立都凜冬城等等曆史事件。都是在朗文閉關冥想時間裏發生的。
可以說，他就是悶頭苦修流的代表，宅法師中的宅法師，無聊無趣到極點的奇葩。
直到藍月異變發生了，凜冬城居民一片混亂，才陰差陽錯地驚醒了這位老法神。
蘇醒後的朗文，對世界變得如此之亂感覺很不適應，但他處理問題也有自己的風格，那就是用寂寞來對付亢奮。
樓梯間模樣的界域，其實不是刻意折磨人的布置。而是朗文老爺子自我冥想修行的場所。
無限長的樓梯，用來測試進入者的精神力，精神力越強，越能壓製住內心的不安。好奇，躁動，平靜地走下去。
而卷入者精神中隻要出現任何浮動變化，那逸散出來的精神力就會被界域吸納，形成更深的階梯。
也就是說，想突破這處詭異樓梯間的正確做法。是能心無旁騖地保持一個平穩的精神波動。
比如說，你在想“今天晚上吃什麽”。
那就專心致誌地去想“今天晚上吃什麽”好啦。
一旦中途變成“還有書沒看完”，“要找朋友去玩牌”之類的雜項，那麽精神就會出現波動，導致更多樓梯產生，令你的前路看不到終點。
當然，這是在事先告訴你規則的前提下，才可能完成的舉動。
如果不告訴規則，就把人送進去，當事人多半會想“這裏好黑啊”“究竟有多長啊”“會不會有突然襲擊”之類的胡思亂想。
那樣的話想出來就遙遙無期了。
朗文不會刻意封閉樓梯間的入口，因為那樣的話要消耗大量精神力。
而且當初他製造出樓梯間，是打算吸引到處作亂的蠱惑民眾的。
如果進一次門關一次門，等下一位探索者來了又得再開一次，朗文會非累出毛病不可。
實際上，每一個進入樓梯間界域的人想要回頭都是不受限製的。
問題是越是強大有自信的人，偏偏都是些倔強的家夥，非要在無限的遐想中越陷越深。
所以了，藍月異變後的凜冬城，上萬名居民被困入了樓梯間。
直到艾薇神力無敵，大破朗文界域，才叫那些幾乎耗幹了精神力，一蹶不振的家夥被放出來，而他們此時也沒什麽活力搞破壞了。
“道理我都懂，不過我家小小危去哪了？”
艾薇東張西望，沒看到自家魔寵。
她迅速拿出映像石，指給朗文看。
老爺子端詳影像中步伐堅定，孜孜不倦下樓梯的美妙身影，麵露難色：
“這孩子，是隻魔法生物吧，她精神力純粹，幾乎整個就是由此構架而成，並且最難得的是，精神力深厚的程度也十分驚人。”
“那當然，這可是跟著我一路打上來的超強戰力！”艾薇聽別人誇小小危，自然很高興。
然後老爺爺更加為難了：“可是我要用她來吊命的啊！”
“你的神力幾乎摧毀我一半界域，正是因為留下這個孩子堅持往下走，才支持我這條老命沒有崩潰。”
“其實我早就想投降了，是姑娘你給我留的時間太少，來不及細說。”
朗文法神一指地脈基地裏那些正被熙熙攘攘地送出處理的上萬名凜冬居民：
“若非如此，我不但保不下那些人員的性命，甚至還會引發界域反噬自爆，把整個地脈都牽連。”
“怪我咯？”艾薇一副無賴的樣子：
“信不信就算你現在死掉了，我都能給複活？”
“反正我隻需要你們法神劍聖來傳授知識經驗，至於本身實力有多少損失，複活了需要多久來重新修煉，都是無所謂的事兒。”
朗文無語，剛才還一副尊師重道年輕有為的姑娘，怎麽因為一隻魔寵就態度大變？
“你的力量，我在界域裏也了解了一些，能不講道理地賦予物質生命。”
“可是精神力這種獨特的屬性，卻是跟生命能一體兩麵，你沒道理同時把對精神力的操作掌握得像生命能那樣出神入化。”
老法神做出最大讓步：“給我三年時間，當我將自身界域的損傷修補好了，就把你的魔寵放出來。”
“用不了三年。”艾薇回絕：“我現在就讓你看看，我在精神力方麵的造詣。”
她抓住朗文天靈蓋，催動神力，竟強行令老爺爺背後浮現出一座布滿血肉跟獠牙的門框。
這是朗文異化的界域入口！
先前在突入樓梯間小門的時候，艾薇把他一半的界域都汙染了，所以這半扇界域算是歸艾薇所有。
雖然老爺爺強行解除了後半段尚屬於自己的鏽鐵階梯禁錮，不過剩下的半個充滿肉皮器官的界域卻不歸他管。
“現在我跟你也算認識了，待會配合我，讓自己的界域跟我這已經侵入的界域建立連接，我保證可以治好你。”
艾薇跟朗文做好協商。
這就仿佛要進行開顱手術，事先跟患者說好怎麽配合。
朗文戰戰兢兢答應了。
“那麽好，我的奴仆們，直接把我送到先前界域斷裂的地方。”
艾薇踏入髒器之門後，就對那坨惡心抽搐的，仿佛生物體內的變異樓梯間下達命令。
這裏麵不是真實世界，所以小搬搬不起作用。
但是艾薇事先做好的汙染界域就可以。
嗷！
一張長滿細密牙齒的大嘴從地麵咧開，將艾薇吞了下去。
而在同一時間，先前艾薇抵達過的斷裂階梯盡頭，一張同樣的大嘴哇地張開，就把她吐了出來。
“這身的，這孩子也太熱情啦，送我一程而已，還舔得我滿身口水......”
艾薇混渾身濕透，而且是類似蛋清那種黏糊糊的濕透，略帶尷尬。
接下來，是跟小小危取得聯係。
先前是在別人界域裏，平常的通訊手段都失靈。
而現在跟朗文協商妥當，就能讓每一位進入界域後被當成電池的人所處階梯溝通。
果然，原本在血肉階梯出現斷片的前方，又浮現出鏽跡斑斑的階梯。
後麵的肉塊又開始蠢蠢欲動，不過艾薇擺手示意，它們便安靜蟄伏下來。
“小小危？能聽見嗎？”
艾薇用手籠成喇叭狀喊話。
“主......主人？”
悠遠黑暗的空間裏，完全沒有人跡的深處，傳來壓抑不住的哭腔。
艾薇仿佛能看見，小小危原本似乎永遠都不會動搖地下階梯樣子，在聽到艾薇聲音後瞬間崩潰：
“主人我想你啊！”
這孩子，故作什麽堅強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