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舌戰

舌戰

張小柳氣得一肚子火,差點就嗆他一句讓他把人叫來。後來想起自己畢竟姓張,趙家的長輩即使公正,也不會為了他為難趙家人,才咬著牙把話咽了下去。

“那就把禾水大哥找來說說,怎麽地趙家兩個大人了,還要欺負沒到自己肩膀高的小孩子?”阿強叔公哼了一聲,掰開小鬆的手拿回拐杖,在地下敲了敲,不緊不慢地說。

張小柳聽到阿強叔公的話,心頭略鬆了鬆。以他現在的身份,如果強硬地說話就算事情占理,也會被人非議,有人能為他說話是最好不過。

“阿強叔公說得哪兒話?阿廣阿清可都是與他們平輩的孩子,肯定這兩個小的仗著沒人管教過在這裏惹事生非……”

“你也方才剛到這裏,憑什麽就認為是我弟弟的錯?小鬆走路都不穩當,小麥也從不惹事,他們做了什麽讓你兒子非得下這麽重的手?”張小柳冷笑,打死他也不相信會是小麥和小鬆先去招惹那兩個瘟神。

“好了,是非對錯不能光憑一張嘴。阿忠,你去喊禾水大哥來,大牛,你們幾個孩子也別走,一會兒好好說說是怎麽回事。別以為我們張家沒人了,連還穿開襠褲的孩子也能欺負。”阿強叔公掃了周圍的人一圈,徑自吩咐道。

被叫做阿忠的男人大概三十多歲,剛從田裏回來看到自家哥兒在這裏看熱鬧,正想拉著他走,就被阿強叔公使喚了。不過他是村長的侄子,平日裏也是村裏的熱心人,既然點名讓他去叫人,便點了點頭走了。

聽到還要叫人來評理,幾個圍觀的人更是被挑起了好奇心,隻是有威嚴的長輩在在,又不好意思明目張膽地看下去,都裝作散開三三兩兩坐在不遠處的樹下假裝乘涼,一邊靜待事情發展。

那頭張五叔已經套好牛車趕過來,遠遠看到就明白了,跳下來問道:“怎麽樣,還要到鎮上去嗎?喲,小麥臉上還在流血呢,快用這個藥膏抹一抹,留下傷疤可就不好了。”

去鎮上畢竟山長路遠又花錢,如果不是病情嚴重且情況緊迫,村裏的人輕易不會到鎮上去。若真是傷勢嚴重,要撐過一個多時辰也不容易,所以張五叔來的時候就做足了準備,身上帶著家裏能搜羅出來的各種止血止癢止痛的藥膏。

“小鬆是脫臼了,阿強叔公幫他接了回去,不好意思,還麻煩五叔跑過來。”張小柳眼睛澀澀地,他一點都不想再聽到趙伯麽再說出什麽話來。尤其是看到小麥臉上的傷他就暴躁,以他多年見識,小麥簡直乖巧得是所有同齡孩子的典範,此刻受了這種無妄之災,他簡直想往趙家兄弟頭上再砸兩板磚。

“脫臼也夠他受的了,可憐他這麽小的年紀。”張五叔憐惜地看了小鬆一眼,又瞥了兩眼站在趙伯麽身後的兩兄弟,轉身跟自家爹爹打招呼。

阿強叔公雖然拄著拐杖,站著時卻依舊身體筆直,“嗯”了一聲說:“你回去幹活吧,我在這裏等等把事情問清楚自己回去。當年柳哥兒出生,我還抱過不少呢!現在他們爹麽不在了,這事兒也得有人為他們理一理。”

牛車就停在不遠處,平日裏張五叔除了趕集,都不太舍得把自家耕地的牛套上板車,這時也隻好把手中一個瓷瓶塞給張小柳,先去把牛車趕回家。雖然也隻是自家磨的藥粉,但用了總比不用強。

趙伯麽口中的大叔公大名叫趙禾水,除了個別已經常年臥床需要兒孫伺候的老人家,他也算是趙家現今輩分裏最高的了,甚至村裏一半以上的趙家人都是他五服以內的後輩。說起來五六十年前趙姓在下壩村也算不上大姓,對於為趙家開枝散葉,趙禾水的麽麽也做出了不小的貢獻——他連生了十二個兒子。除了中間不幸夭折的兩個,當他十個兒子長大再娶親生子,單他們一家已經有將近一百口人。

趙大田便是他六弟的孫子,他自己的重孫子都娶親生子了,平日裏也隻在門外曬曬太陽,連飯菜都有獨一份送入他屋裏。隻是他底下的幾個兄弟卻沒他好福氣,早幾年就陸續離世。他一輩子在兄弟間發號施令做慣了大哥,平日裏家族中有什麽不能定奪的糾紛都會讓他決斷,所以方才趙伯麽才會脫口說出讓他來評理。

也許他隻是想借著長輩的威嚴嚇嚇趙正則,卻沒想到阿強叔公會為了張家幾個孩子留下來,還憑著他一句話就讓人把大叔公叫來。

阿忠的速度很快,一會兒就扶著趙禾水來了。張小柳是第一次近看他,年紀顯然很大了,精神也看得出比較虛弱,但是行動還算能夠自理,旁邊扶著他的人也隻是盡晚輩的本分做做樣子。

“禾水大哥,麻煩你過來了。”阿強叔公往前兩步,趙禾水也露出笑容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們是平輩,雖說趙禾水要年長將近十歲,但小時候常常因為幾個弟弟到處追跑,相互之間也可說是一起長大的了。

“麻煩什麽,就是出來走走。以前你可從來不愛管這些雜事,現在一把年紀了倒是不嫌煩,讓他們爹麽帶回去管教就行了。”趙禾水在路上大概聽阿忠說了幾句,對於這種小事早就沒什麽心力理會,還是聽人家說阿強叔公請他過去才來的。

“是打架,不過可是大田家的先說要讓你來評評理。他家兩個小子管教不管教我不知道,張家這幾個孩子沒有爹麽為他們出頭,這回我既然來了,就當是像老哥說的管管閑事吧。”

他指了指小鬆:“我原本不是為他們打架來的,這孩子原本以為被打得骨折了要送到鎮上去,我才過來看看。”

“骨折?”趙禾水眯著眼睛看向小鬆,不哭不鬧,不太像的樣子。

“已經接上了。小孩子嚇壞了,也分辨不出,幸好隻是脫臼了。”

“怎麽回事?”趙禾水知道既然特意把自己叫了過來,又把這孩子的傷勢說得這麽嚴重,肯定不會隻為了說幾句話。

“我也不清楚,來到的時候就見到一個孩子手腕脫臼了在這裏哇哇大哭,另一個滿臉血。趙大田家的既然說要讓大哥你做主,還是你問清楚吧。隻是這麽大的兩個小子和兩個孩子打做一團,還說是自己被欺負了,我也想聽聽是怎麽一回事。”

“剛才就沒有人在這裏?出來說說。”趙禾水年紀畢竟大了,也已經很少出來行走,這樣久站也覺得沒意思,沉聲問。

“我,我們和小麥小鬆兩兄弟在這裏玩,是他們先過來惹事的。”一個高高瘦瘦的男孩子被大牛推了出來,交握的雙手還沾著泥汙,神情有些緊張地說。

“胡說!他們明明才從田裏回來,鬼才閑得理你們!”趙伯麽一聽就不服氣了,用手指著他大聲說。

“別吵,既然你沒有看到,就讓別人說。”趙禾水眉頭一動掃過去,已經不耐煩了。他早已經不是那個到處操心著自己弟弟的大哥,對於處理這種事沒什麽耐心了。

趙伯麽悻悻收了口,瞪了那孩子一眼。

“他們怎麽招惹你們?”

“我們在捉迷藏,小麥和小鬆在樹下等我們藏好,他們兩個人就把小麥他們圍著大聲罵,我們覺得不對就都跑出來了。”

“小麥,他們罵你什麽了?”張小柳一直認真聽著,這時候才出聲問道。

小麥低著頭不做聲。

“他們說你們要阿正哥的地兒,不讓他跟自家大伯好,讓他幫你們幹活,讓他們兄弟要建新房子的地都沒有了……”

高瘦的孩子見趙伯麽被勒令住了口,膽子大了些,搶著說出來。

“小麥就跟我們說不玩了,抱著小鬆要回家。他們見小麥不理他,就把小鬆搶過去,說要送給村口的拐子帶走,小麥才和他們打起來。後來不知道怎麽地小鬆的手就斷了,他們拿路邊的臭棘花甩在小麥的臉上,小麥就流血了。”

他年紀比大牛要大些,說得也更清晰。一番話下來,眾人麵色各異。張小柳眼神陰冷,趙正則憋紅了臉,趙伯麽也是滿臉惱怒。

“孩子說的話作什麽數?他們不長心眼,聽了別人嘴碎才說的,就值得你們打起來?”趙伯麽惱怒的是自家兒子口無遮攔,更沒想到自己和趙大田在屋裏吵的事也被他們聽得清楚,還當著人家麵說出來了。但是盡管這樣也不肯讓他們被別人教訓了去,隻說是不知道聽誰說的。

“孩子?果然是好大的孩子。”張小柳輕蔑地看了他一眼,語帶嘲諷:“隻是不知道嘴碎的那個人是誰?你們口中的那塊地兒,又與我們何關?他們要把我弟弟帶走,難道小麥就要把弟弟送給他?”

方才那孩子隻提到村口的拐子,許多人就已經變了臉色。這時候聽他這麽說,倒沒有人再說什麽。雖然現在想來也許趙家小子隻是嚇嚇孩子,但是哪有做哥哥的會輕易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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