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林中喧囂

第六章 林中喧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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瀟灑如他從來沒有說過這樣的話,總是嬉笑著捉弄我。我第一次見他在我麵前流淚。我何德何能?我曾那樣深深傷害了他。他在忍耐疼痛和思念中煎熬的時候,我卻在肆意地揮霍時光。要是以前的我聽到這番話,肯定不顧一切地撲進他的懷中,不管怎樣都和他雙宿雙飛,但是現在的我怎麽配擁有他的愛?他已經32歲了,他應該娶妻生子,有他自己生活,而不是為我這種人耽誤他的青春。

連續很多天我都做噩夢,我夢到我和沈堯背著吉他在一片廣袤無垠的草地上奔跑,他牽著我的手,眼睛裏跳動著喜悅,笑容張揚在他全身的每一處。他為我彈唱情歌,眼睛裏滿含深情。然後畫麵突轉,草地沒了,取而代之的是擁擠的馬路,一輛轎車朝他疾馳而來,笑容明朗的他瞬間被撞飛,血流滿麵,我看見他的腿斷成兩截,汩汩地往外冒鮮血,我著急地大喊,可是沒人聽見我的聲音。驚醒時身上被冷汗浸濕,臉上有淚水流過的痕跡。

我也夢到我們在婚禮進行曲中自教堂門外緩緩步入,他牽著我的手,笑容甜蜜而滿足,帶著感激之情,在神父麵前深深地望著我說:“我願意。”然後畫麵又突轉,我又看到他被撞飛的情景,血流成河。

我總是夢到一開始和他幸福快樂地在一起,然後突來橫禍他出車禍的情景。每次滿身是汗地驚醒,然後急喘不已。

方舒冕總是抱著我,輕撫我的背,暖聲安慰我,他並不問我夢到了什麽,隻是哄著我讓我平靜下來。

而沈堯自從那天說過那段話之後,再沒表現出來任何不合時宜的情緒,隻是像多年好朋友那樣嬉笑怒罵,一貫的油腔滑調、吊兒郎當。

羅綺聽說我的夢後經常翹班帶我出去鬼混,換著方式逗我開心。

慢慢地這樣的情景不再進入我的夢境中。我漸漸恢複以往的生活。

我就是這麽沒心沒肺。

按時去雲舒上班,當然我的按時從來都是不遲到的代名詞,也就是我從來不早到。像曾經上學一樣,掐著時間點不慢一秒地跨進公司大門。

剛邁進公關部的門,尤娜抓著電話示意:“經理,您的電話。”

“接進來。”

我快速走進辦公室,“您好,我是喬安琪。”

“喬經理,我是水瀲化妝品公司的林軒簫。”

“原來是林總經理,有什麽我能提供幫助的麽?”

“是這樣的,上次的廣告收效甚好,引起很大反響和購買熱潮,我公司希望乘熱打鐵,再次與貴公司合作,塑造公司形象,推廣公司產品。”

“承蒙貴公司青睞,我們一定竭誠為貴公司服務。”

“不知喬經理今天中午是否有約?我想請你共進午餐,商討一下這期的公關活動。”

“林總客氣了,我定會準時赴約。”

“那先謝謝喬經理賞光了,十一點我來雲舒接你。”

“不用不用,哪能勞駕林總,還是我去水瀲等您吧。”

“這樣也好。”

結束通話後,我使勁抽抽嘴角,現在的人都喜歡文鄒鄒,光客套話得倒一籮筐,謙辭敬辭輪番上陣,害的我肌肉都僵硬了。

我們到達凱悅酒店的時候都超過十二點了,當然,其中發生了一些小插曲,比如我百年難得一見地提前到了水瀲,被告知總經理正在開會,所以我就先行參觀一下本市最大的化妝品公司。誤打誤撞地一不小心轉悠到林總經理正在開會的地方,誰知道那間茶水間被充當成會議室,而開會的人隻有兩個呢?

當然,當時的我並不知道這位端著茶杯,風度翩翩、儒雅俊秀的男人就是水瀲大名鼎鼎的總經理,他身旁還坐著一個胡子拉碴的大概自認為很有個性的中年男人。

我走過去禮貌地問:“請問我可以用這裏的茶具嗎?”

他先疑惑地看我一眼,隨即微笑道:“可以,請便。”聲音溫潤如玉。

我用簡易茶具給自己泡了一杯茶,感覺身後一直有道視線盯著我。基於禮貌,我回身淡淡地對他笑了一下,希望他自覺點,將視線移開。

他回我一笑:“你是我們公司的嗎?我怎麽沒有見過你?”

我再笑:“我也沒有見過你。”

隻聽他轉而對胡子男說:“李導,我看這位小姐的氣質倒是和‘微拂’很相似,溫婉嫻雅而又靈動俏皮,是不是能詮釋好這款少女係列化妝品呢?”

原來是導演,原來導演都是胡子拉碴不修邊幅的。

被稱為李導的人聽聞此言,很是放肆地將我從上看到下,眼睛裏流露出欣賞和讚同的表情,說:“還是你看人透徹,我找遍了我所認識的模特,就是沒找出像這樣清新自然的,不錯。”

“你是哪個部門的,願不願意代言‘微拂’係列產品?”他微笑問我。

離得那麽近,他胸章上三個大字“總經理”和三個小字“林軒簫”自然映入我的眼簾。

我微微一笑:“恐怕得令林總失望了”,示意他抬腕看表,“已經過了十一點,林總應該起身與我共進午餐了。”

他訝異:“你是……”

我含笑點頭。

他些微有些尷尬,但很快斂去,站起身為我們介紹:“喬經理,這位是省台的李導,這次請他過來為我們這次的公關活動拍些宣傳資料。李導,這是雲舒廣告公司的公關經理喬小姐。”待我們握了下手後,他繼續說:“這次是我們三方合作,在這裏我就以茶代酒敬你們一杯。”

“合作愉快。”三人同時舉杯。又寒暄客套了一陣,這麽一耽擱到凱悅酒店就稍晚了點。

穿過大堂去樓上包間的時候,在樓梯轉角處,我的視線往下一掃,意外地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臂上還掛了個風情萬種的女郎,正要看仔細點確定自己是不是看花了眼,這時林軒簫轉過頭與我說話,我不得不集中精神虛與委蛇。

“冒昧地問一句,喬經理芳齡?”

“哦,我三十了。”

“三十?我以為至多二十四五歲。”他有些不可置信的樣子,拉開包廂的門,做了個手勢讓我先進。

我道了聲謝後笑著說:“那是因為用了你們公司的化妝品,變年輕了嘛。”

他聽聞此言也笑了,“剛剛在公司真是不好意思,我把你當成人事部新招的員工,見你這麽年輕,真想不到是早上剛通電話的喬經理。”

“是不是覺得我答話一板一眼,中規中矩的,以為是個保守的老太太。”我微笑著自嘲道,然後在心裏補充了句:其實我那是見人說人話……

“那倒不至於。”他也微笑。

侍者端著托盤走來,將茶倒進在我們麵前的茶杯中,放下茶壺,說了聲“請慢用”。

我端起茶杯,輕輕聞了聞,茶香清爽並帶有桂花花香,輕抿一口,這茶後韻十足,茶香久久不散。杯中茶湯呈金黃色且明澈,杯底沒有殘渣。我笑道:“這是台灣的凍頂烏龍麽?確實不錯。”

林軒簫不吝嗇他的誇獎:“喬經理看來對茶道頗有研究,方才品茶的動作真是令人賞心悅目。”他微笑著看我,也飲了一口茶,說:“茶是好茶,水卻不是好水。為保持茶的原味,應用蒸餾水泡茶;或者用水質穩定、味道甜美的山泉水;也可用礦泉水,使茶味清爽甘甜。”

我笑:“這壺茶卻用了沒有除氯的自來水。”他點頭。我又說:“紅樓夢裏妙玉用舊年的雨水或是梅花上的雪來泡茶,泡出的茶清醇可口,不是俗物。但現在如此快節奏的生活,有誰願意在下雪天跑去梅花山,接一甕梅花上的雪水,再埋上個五年,然後才用它泡茶?再者如今空氣汙染得厲害,雨水雪水泡出來的大概還不如自來水。”

林軒簫微笑著聽我說話,握著茶杯的手潔白修長,握著茶杯的人溫潤如玉,一襲剪裁得體的純手工製作的西裝,襯得他儒雅休閑。透過窗格照進來的陽光,給他額前細碎的頭發微微鍍了層顏色,配合著他的微笑使臉部線條更加柔和,他的眼睛正帶著溫和的笑意注視我。

其實我心裏在想——原來是美男啊……羅綺,我要把他介紹給你!

他隔著空氣對我虛敬一杯,我又飲了口茶。隻聽他道:

“所以,山泉水取之不易且很可能已被汙染,蒸餾水雖好但是成本過高;井水的水質不佳;雨水和雪水則隻是妙玉這等人可取;自來水除氯太過費事……在酒店這種把茶當成附屬品的地方,能喝到用自來水泡的中國名茶已經不錯了,你何必挑三揀四。喬經理是不是這樣想?”

嗬嗬,我確實這麽想。嘴上卻道:“怎麽會,像林總這樣身份高貴舉止優雅的人,就該‘請上座,敬香茶’。”

“在下不是蘇東坡,酒店也不是道觀主持,所以是‘請慢用’。”

他把剛剛侍者的“請慢用”學得惟妙惟肖,我們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