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向天再借五百年(下)
第118章 、向天再借五百年（下）
“現在，你覺得，我聽這首歌，喜歡這首歌，還有奇怪之處嗎？”趙子珩沉沉地說。｛首發｝他身後射來的紅光隨著時間推移漸漸變暗，這個時候，已經能夠模糊地看到他的臉龐了。他的臉上，是漠然，是平靜，是麵無表情，唯有一雙眼睛，投射出不與人訴說的鋼鐵之心。
“有！”
徐陽沉默了許久，不知該說什麽，但是看著那雙眼睛，他知道，自己不能就這麽沉默。於是他斷然說道：“有！”
“師父是英雄，是人所共尊的武聖！鄭成功會被後人抹黑，但是武聖，永遠會有人記住！就像上一個被稱作武聖的關羽，至今仍然是忠義無雙的關老爺。武聖，不應當悲歎，不應當哀婉，武聖，是逆境中仍會奮起之人，是絕境中笑看生死之士。”
“嗬嗬，”趙子珩輕笑，“你想多了。我從沒在意過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我喜歡的隻是其中一句歌詞，那句‘我真的還想再活五百年’，唱出了我輩心聲。”
“那就更不對了！師父學究天人，國術修為出神入化，壽命早已超越凡人，張三豐都可以活到147歲，師父當然要更久，或許不能再活五百年，但是五十年也是少不了的！”徐陽肯定地說。這些東西都在國術指導課上講到過，國術作為世界上最巔峰的煉體之術，當做到最高境界天人合一的時候，誰也無法想象那個境界有多高，身體有多強，但能夠肯定的是，身體越強，生命力越旺盛，壽命自然越長。師父雖然已經很老，甚至估計能有百歲之久，但顯然還沒到壽數極限。
趙子珩沒有回答，他隻是邁開腳步，走向徐陽。他身高腿長，年紀雖大但在動作上卻完全看不出，一如年輕人般敏捷，僅僅幾步就來到了徐陽身邊，站定。
他站在徐陽身體的左側，也用著自己身體的左側對著徐陽，兩人並排而立，麵孔卻朝向不同的方向。徐陽趕緊就要轉身麵向師父表示恭敬，卻被師父的大手阻擋。
趙子珩伸出左手，放在徐陽的肩膀上，輕輕按了按，止住了徐陽轉身的意圖。然後又輕輕拍了拍，微微一歎：“沒那麽久了……我沒有那麽多時間了。”
兩人立在一起，身材修長的徐陽顯得就像個小矮人一樣，恭敬地垂手而立，但是聽到師父這句話，不由得立刻就想反駁。開玩笑！偉大如校長，這語氣中的意味怎麽可能是命不久矣呢！
“有件事情你或許不太清楚，學校裏麵也沒有多少人清楚。以凡人之軀，超載數十倍乃至數百倍的精神力，對於身體的負擔大到難以想象。”趙子珩平淡地開口，打斷了徐陽的意圖：“巫師的超載少一些，所以表現不明顯，至多有些脾氣暴躁精神衰弱；使徒的超載有英靈頂著，表現也不大，不過是有些貪食之類的怪癖而已；術士的超載則沒有這麽幸運，他們經常疾病纏身，痛苦不堪，壽命不足常人的七成。但不論是哪類能力者，到最後所有的問題都會爆發出來，巫師和使徒隻是平常遭的罪比較少，到最後也不比術士好到哪裏去。我是一個非常規使徒，精神力超載規模是當今世界上有記載的人中最大的一個，國術再強，也不能抹消這從靈魂深處開始的崩解，至多隻能緩解而已。更何況，我如今的年齡……嗬……”語氣很平淡，但這略微沙啞的嗓音，居然真的帶出了一絲絕望的感覺。
“師父的年齡？”徐陽不知道說什麽為好，隻能假作好奇。
“還記得嗎，我和你說過，我們這一流派的門戶，除了義刃之外，還有一個，叫做源順……那是我師父創立的。”
“呃，記得，師父，不過，我不知道咱們中國有沒有那種武俠小說裏麵的門派，但是即便是有的話，這個名字也不像是門派吧？這麽吉利喜興的字號，倒像是老牌的商行之類的。我也上網查了查，不過沒有查到什麽結果。”徐陽這下子還真被提起好奇心了。自己的門派是什麽呢？師父的師父創立的，那應該是民國年間了吧，那個時候的門派，莫非是什麽大黑幫？
趙子珩似乎是被逗笑了，手在徐陽肩膀又拍了拍：“你說的有意思，不過確實，名字像是個商行一樣。其實也差不多，源順，雖然不是商行，卻是個鏢局，都是做生意的，無甚分別。想來你也是不知道源順鏢局了，知道的人一提就能想起來。那就告訴你吧，我師父，姓王，名諱上正下誼，江湖上有個諢號，有著潑天似的大名，叫做王五。”
噗……
徐陽當場就要跪！王正誼，王五誒！或許這個名字如今知道的人已經不多了，但是還是有不少文藝作品電影電視劇描述這個人的，徐陽正好就看過一部，當然，看的是網絡小說，一本曆史類的清史民國小說，所以他知道，王正誼這個人就是大刀王五，清末十大豪俠之一，與霍元甲齊名的國術大家，在抗擊八國聯軍的戰鬥中死去。
“那、那師父您多少歲了？”
“你師公死的時候，我已經二十了。”
八國聯軍侵華是1900年。照這麽算來，校長的年齡是，136歲……
跪！
徐陽也想到過，也知道師父年紀很大了，甚至他還鉚著勁地往多估計，猜測是百歲左右。沒曾想，還是保守了，居然是一百三十六歲！
可是，還沒等震驚過去，他卻突然覺得心慌起來。師父，都已經一百三十六歲了，國術增長壽命，精神載荷降低壽命，已經這麽大的年紀了……或許，真的像師父說的一樣，時間不多了。
無法言喻的慌亂從心頭升起，讓徐陽不禁掙脫了師父的手掌，轉過了身愣愣地抬頭看著師父的臉，希望自己聽到一句“我逗你玩的”或者“我開玩笑的”。
但是沒有。
怎麽辦？徐陽知道，這個消息如果真的傳出去了，會有無數的外族人拚命歡呼慶祝，狀似瘋魔也不稀奇，但也會有無數的中國人會像他一樣，驚慌失措，癡傻呆愣，仿佛世界末日即將到來。
如果有一天，你聽說，自己頭上的天，過不了多久就會掉下來，你會怎麽樣？趙子珩就是中國能力者的天。他存在了太長時間，從中國能力者開始聚集成圈子時就是當之無愧的首領，經曆風風雨雨，邁過坎坎坷坷，南征北戰，曆經艱險，最終橫掃天下，一直到今天，還在守護著中原大地。就像齊利的事情一樣，需要校長出馬去威壓一整個大組織。校長，已經成為了無數人心中的神。隻要神在，就沒什麽好怕的。也從來不會有人去考慮，神到底什麽時候會死。可是，如果神真的死了呢？
神……也會死嗎？
神……如果死了，會怎麽樣？
神……難道也想再活五百年嗎？
向天再借五百年！端的是慷慨激昂，催人淚下。可是，怎麽可能借得到！怎麽可能！可是！可是！更不能接受神的死去啊！神若真的死了，這些年威壓鎮服的敵人們，沒有了神的威懾，會不會一同反攻呢？這些年愈發強悍的靈類們，沒有了神的力量，還能夠抵擋得住嗎？這些年所做到的一切，沒有了神，會不會全部被毀滅？
怎麽辦！
趙子珩突然轉過身，低頭看著徐陽的眼睛，目光中除了淩厲的寒芒，還有著更為複雜的感情。徐陽分辨不出來，眼睛在這寒芒中也想要躲閃。但他忍住了，強行克製自己，直視師父的眼睛。
這很難。沒有幾個人做到過。徐陽也差點就做不到，但他的心中是那麽的驚慌，隻有看到這鋒利的神光時，才會覺得安全。
“你已經猜到了吧。”是疑問的話，卻是肯定的語氣，趙子珩凝視著徐陽的雙眼，語氣開始變得沉重：“我的時間確實不多了……所以，我需要一個繼承者，一個不但繼承我的責任，而且繼承我的義之道的繼承者……”
繼承者？誰能繼承！
一個他拚盡全力才能戰勝的半人，在神的麵前，連提及的資格都沒有；一個讓他和齊利遭受了許多苦痛的靈類，在神的麵前，不過是一灘等待生命被收割的爛肉；一個橫跨日本和美國、涉及能力者和政治界的大組織，在神的麵前，也僅僅需要“走一趟”。神若不見了，誰能繼承這個重擔！
神的義之道，小到兄弟之義、朋友之義、親人之義，又有幾人能夠對此無愧於心？大到人間之義、世界之義、天下之義，又有幾人能夠一以貫之毫不動搖？義刃的宗旨是“執刃為義，以義為刃”。如何理解？手持刀兵，不是為了自己的瀟灑，而是為了實現義之道；而手中的刀兵，不僅僅是力量，真正奉行義之道的人，能夠把義化作自己的武器，進攻世上所有人的內心，感化他人，讓眾人一同奉行義之道。這才是正確的解釋。神若不見了，誰能繼承這個義之道！
繼承者？誰能繼承！
“……你，就是我選定的繼承者。”趙子珩沉重而緩慢地，說完了剩下的內容。
徐陽不敢置信之下，沉默了。他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我的力量，能夠承擔起這樣的重擔嗎？我的意誌，能夠奉行這樣的義之道嗎？我，真的能夠代替師父嗎？不，我不能。這不是我妄自菲薄，也不是我絲心態發作，這才是真正的冷靜客觀。
“師父，我……我做不到……”徐陽終於開了口，低下了頭，雖然知道自己說的是實話，但正因此，才覺得是如此的羞愧。
趙子珩雙手伸出，放在徐陽的兩肩上，重重地拍了拍：“抬起頭來，看著我！很好，你能夠和我對視，那麽，我們就是平等的！現在的你還不夠強大，還不夠堅強，這沒關係，我還不至於立刻就死去，我還有幾年的時間，我堅信，隻要你真的努力，隻需要五年，你就可以完美的繼承我的職位……你，比我其餘所有的弟子都出色！”
“你，天生就是領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