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見

初見

十七歲的衛藍,生活順風順水。

衣食無憂,父母開明,成績優越,長相可人。就連父母偶爾管束太多太煩——這個衛藍唯一的青春期煩惱,也隨著她做科研的衛爸爸衛媽媽,在她高二時調去西部基地做一個長期的項目,而消失殆盡。

在因為與父母分別的憂傷中,度過高二暑假後,衛藍住進了最疼愛她的爺爺奶奶家,而後歡天喜地迎來了她的高三。

多年以後的衛藍,還記得高三新學期的第一天,在度過一個炎熱夏季後,日子進入初秋時節,暖陽高照,碧空如洗,有清涼溫柔的風從窗外吹進教室。

這樣的清晨讓她懨懨欲睡,直到班主任走進教室,她才從懵懂中轉醒,卻依舊懶懶地趴在桌上。

教室裏忽然因為門口那位少年的出現,而顯露的蠢蠢欲動,並未讓後知後覺的她有所反應。

直到站在講台的老班,和藹地開口:“這學期我們班迎來了一位新同學,他叫段之翼,大家歡迎。”

教室裏立刻響起熱烈的掌聲,衛藍這才緩緩轉頭看向教室門口,好奇地去看那位如此受歡迎的新同學。

那是衛藍第一次見到段之翼。

清瘦頎長的男生,一身黑色短袖帽衫,襯著那張白皙的臉,幾近蒼白,就連嘴唇都似乎沒什麽血色,加上那漠然的表情,被頭發半遮著的雙眼,更顯得他陰沉冷傲。

衛藍覺得這個男生很像是一株逆光喜陰的植物。讓她有一點點不舒服。

不過他長得倒真是好看,輪廓分明,眉清目朗,尤其是半遮在頭發下的眸子,即使隔著遙遙的距離,衛藍也能看出那深沉的墨色。

衛藍喜歡有著烏溜溜黑眼珠的男生,比如——趙飛。

不知是不是衛藍好奇的目光,過於肆無忌憚。門口段之翼在邁步往教室裏走時,轉頭看過來,視線不偏不倚便對上了她。

這個年紀的衛藍,性格開朗熱情,所以她並不會因為一個陌生男生的眼神覺得羞澀,相反,為了表達對新同學的歡迎,她不僅沒避開段之翼的目光,反而大大方方對他咧嘴一笑。

不過段之翼顯然對於她的熱情無動於衷,隻麵無表情地看了她一眼,便準備收回視線,繼續往裏走。可就在他要轉頭時,卻忽然看到衛藍本來笑得燦爛的臉,變成了驚訝……遺憾……同情。

是的,這時的衛藍已經注意到了段之翼的腿。他站著不動的時候,修長挺拔,無法察覺,但是一旦邁步,便能看出他的腿有問題,腳步一深一淺……這個新同學竟然是個跛子,衛藍同情地想。

十幾歲的女孩還不懂掩飾表情,以至於段之翼將她臉上那遺憾同情看得一清二楚。這無疑讓一個男生憤怒又羞恥,段之翼本來麵無表情的臉,頃刻風雲突變,狠狠瞪了她一眼,走到講台前敷衍簡單地對底下同學自我介紹:“大家好,我是段之翼。”

說完,便朝老師指定的位子走去。

他的位子恰好在衛藍那一組的最後排,路過衛藍的位子時,又被她好奇地盯著他那一深一淺的腿看了兩眼。直到意識到段之翼不友好的目光,才吐吐舌頭悻悻收回了視線。

開學的第一天,總是容易昏昏欲睡,這個小插曲並未影響衛藍的睡意,就連早自習下課鈴響起,她都沒有醒過來。

“衛藍衛藍,你醒醒!”感覺到自己的臉被人狠狠掐著,衛藍不情不願地睜眼。

隻見並排的郭真真,越過走廊,賊兮兮趴在耳邊。

“幹嘛?”衛藍懵懵懂懂嚅囁了聲。

郭真真臉上有不同尋常的激動,小聲附在她耳邊:“看見沒有,是段之翼段之翼呢!”

衛藍稍稍清明,奇怪地問她:“不就是個插班生麽,你這麽激動幹嘛?”

郭真真拍了下她的頭:“小聲點,別讓他聽見了。”頓了頓又道,“你別告訴我你不認識段之翼?”

衛藍更加疑惑:“我為什麽會認識他,難道他是來自英德學院的F4?”

“去你的!我看你眼裏除了你的飛人誰都是空氣。”郭真真掐了她一把,“段之翼可是我們學校的風雲人物,本來比我們高兩屆,高三那年出了車禍,在家休養了兩年,不然怎麽可能插班到咱們班上!”

“哦。”衛藍不以為意地點頭,“那他的腿就是車禍裏跛的吧?”

她的聲音雖小,但此時教室比較安靜,周圍幾個位子還是聽得到。郭真真氣得拍了下她的頭,咬牙切齒低聲道:“叫你小聲點,人家聽到了怎麽辦?還有……別跛啊跛的,那點小問題對段之翼來說,一點都不受影響。這世界有種美叫做……”

她後麵的殘缺美三字還未說出來,已經被衛藍嘻嘻打斷:“變態美。”而後又恍然大悟般賊兮兮道,“我知道了,真真你以前一直神秘兮兮暗戀的人原來就是他啊!現在天從人願,你有機會了。哈哈哈……”

“去你的!”郭真真臉上一紅,別扭地推了她一把,回到了自己座位。

衛藍隔著走廊看向紅著臉好朋友,捧著嘴小聲道:“真真,你不會真的喜歡那個人吧?我看他陰冷陰冷的,比西伯利亞還冷呢,而且還是個跛子。”

“衛藍,你給我閉嘴!”

“行行行,不是跛子,是殘缺美,是身殘誌堅。”眼見真真要發火,衛藍趕緊改口,順風順水的女孩往往對自己的刻薄一無所知。

“狗嘴吐不出象牙!”真真白了她一眼,假裝生氣不理她。

衛藍毫無形象地哈哈大笑,直到從外麵進來的趙飛,走到他麵前,笑著問她:“說什麽呢,這麽開心?”

“沒什麽沒什麽!”衛藍趕緊搖搖頭,收回自己誇張的笑。即使和趙飛從初中就已經熟悉,但麵對自己喜歡的人,衛藍還是不由自主地流露出少女的羞澀和矜持。

郭真真瞥了兩人一眼,以牙還牙對趙飛道:“飛人,你管管你們家衛藍,嘴巴壞透了!”

陽光帥氣的少年因她這話臉上飛上一抹紅霞,憨憨地摸了摸後腦勺,咧嘴傻笑。

趙飛和衛藍互相有意思,別人可能不知道,但郭真真同他們相識已久,早就看到眼裏,時不時就揶揄兩人一番。

衛藍被她這樣一說,自然是惱羞成怒,起身撲倒她麵前,掐住她的脖子:“看本小姐怎麽滅了你!”

“飛人救命,有人要滅口!”真真故意大叫。

趙飛笑得更傻,站在原地看著自己喜歡的女孩與人打鬧,心裏都是少年人的欣喜。

而這一切,被隔著四個位子的段之翼眼盡收眼底,他那淡漠的視線,從三人身上一劃而過,好似漫不經心,卻又透著一股如同碎冰一般的寒意。

雖然剛剛兩個女孩談論他的聲音很小,但他還是隱約聽見,尤其是衛藍的那些話,字字入耳。陰冷、跛子,殘缺……他麵無表情握著書本,看似平靜,但修長幹淨的手指卻因為太過用力而泛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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