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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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兵荒馬亂之後,額頭頂著一方白紗布衛藍,跟段之翼後麵下了樓。兩個人臉色都很臭。

此時正是晚餐時間,段家阿姨已經做好了飯菜。段鴻見兩個孩子下來,本來稍稍鬆了口氣,卻又見衛藍額頭上紗布,眉頭微微蹙起,聲音倒是溫和:“衛藍還沒吃飯吧,正好陪叔叔和小翼一起吃頓飯了再回去。”

衛藍心中有氣,但念到段之翼剛剛失去了媽媽,也就自認大度地不和他計較。禮貌地應了段鴻,跟著他去了餐廳。

段之翼樓梯處沉著臉站了片刻,終於也一言不發地跟了過去。

大致是家中剛剛辦完喪事緣故,飯菜是簡單素餐。

衛藍腦袋還隱隱發疼,沒什麽胃口,加之飯桌上沉悶無比,就讓人沒有胃口了。

她偷偷看了眼正位上段鴻,又悄悄看了眼段之翼。雖然眉眼相似,可這兩人之間氣場完全不像是一對父子。

段鴻沒有注意衛藍小動作,隻是一直關注著兒子,過了許久,看似不經意開口:“小翼,爸爸知道你狠難過。可人死不能複生,爸爸希望你能開心點。”

衛藍有些緊張地等待段之翼反應。隻見段之翼拿著筷子手稍稍怔了怔,卻並沒有抬頭去看段鴻,片刻之後,才低沉淡漠地開口:“放心,我沒事,媽媽那個樣子,走了也是種解脫。恭喜你爸爸,你也解脫了。”

段鴻臉上一震,像是極力忍住什麽,可終也隻是繼續溫和道:“我知道你一直怪我。你媽媽會那樣是我責任,但是相信我,我愛你媽媽,她不了我也很難過。”

段之翼冷嗤一聲:“你就別假慈悲了,要不是你對媽媽不聞不問,外麵亂來,媽媽會變成那樣。她不了怕不是如了你願吧!放心,我沒事,段大董事長日理萬機,不用專門待這裏看我會不會死!”

“小翼!”段鴻輕喝一聲,又深呼一口氣,歎道,“好,我知道你對著我不高興。我確實還有事忙,明天就會離開,你自己好好照顧自己,有什麽事打電話給我。我還是那句話,你是我唯一兒子,我所有一切將來都是你。這個世界上,我看重就是你。”

段之翼鼻間嘲諷地哼了一聲,像是聽笑話一般。

衛藍默默看著父子兩互動,隻覺得冷汗淋淋。這哪是父子,明明就是一對仇人嘛。難怪段之翼脾氣那麽古怪,一個失常母親,一個不和父親,想想都覺得可憐。

從前對段之翼怨恨,這一刻都化成了同情。

吃過飯,衛藍禮貌地同段鴻和段之翼告別。段之翼仍舊是不冷不熱鬼樣子,她想說幾句安慰話,都無從開口,隻得悻悻離開。

衛藍本以為段之翼發生這種變故,不會再來上學,也無暇想到她。不料,第二個星期,段之翼竟然出現她身後。

不知為何,她竟然有點激動,大致是覺得他會來上學,應該是從喪母陰影中走出來了吧。於是也不管是教室裏,第一節課一下,她就轉身對趴桌上睡覺人道:“段之翼,你來上課了,我真高興。”

段之翼稍稍抬頭,眼睛盯著前麵一臉興奮女生,像是看白癡一樣瞪了她一眼,繼續趴下頭睡覺。

衛藍有些無趣地吐吐舌頭,不過心裏還是有點為他高興。

晚上放學時,衛藍和一群同學說說笑笑出門,正要去等巴士,卻瞥到路口一角熟悉車子,靜靜地停那處。

她正有點納悶,手機便響起短信提示聲。她打開一看,言簡意賅一句話:“等你十分鍾,上車。”

如果是從前,衛藍一定覺得恐懼又不甘。但是現,因為知道段之翼遭遇,因為同情他身世,她竟然並不太反感,

她收起手機,和同學們告別。又站原地等人都走開,才速飛奔向那台車。

鑽進車後,她對上仍舊是段之翼冷冷臉,他瞥了她一眼:“我還沒說讓你結束做工,你倒是會自動偷懶。”

衛藍嘿嘿一笑,看他身世可憐份上,惡劣就惡劣吧。

日子又恢複到上個學期一樣,衛藍騙過爺爺奶奶說自己住校,實則每晚住段之翼家。兩人關係也照舊不和睦,段之翼對她一如既往嫌惡冷淡。不過,衛藍對段之翼則好了許多,甚至偶爾會小心翼翼討好,不是向上個學期那樣怕他,而是真心想讓這個鬱鬱寡歡男生能夠開心點。

十幾歲女孩心性,總是比較天真單純。

這晚,衛藍睡得正熟,忽然隱隱約約聽到抽泣聲。她迷糊間本以為是做夢,可那聲音持續好久都沒有停止,直到她稍稍清醒,才發覺那聲音是從床側段之翼傳來。

她疑惑地擰開台燈,搖了搖段之翼,卻沒得到反應。於是湊過去,接著柔和燈光去探個究竟。

隻見段之翼雙目緊閉,顯然還夢魘之中,臉上濕漉漉一片。

衛藍心道他是做惡夢,連忙用力再搖了搖他:“段之翼,你醒醒……”

這樣大動靜,終於讓段之翼悠悠轉醒,他茫然地睜開眼,看到上方女孩焦急地開口:“你是不是做惡夢了?”

段之翼摸了摸自己臉,感覺到那濕意,神色怔忡,片刻之後,喃喃道:“媽媽不要我了……都不要我了……”

大致是他模樣,太像一個迷失孩子,十八歲不到衛藍,竟然油然生出一種保護欲,她將段之翼抱懷裏,拍了拍他安撫道:“沒事沒事,還有我呢,我會陪著你。”

懷抱裏段之翼,半天沒有再發出聲響,直到衛藍覺得自己好像有些不妥時,忽然被他伸手抱住她腰,聲音變得清明:“這是你說,你會陪著我,不會離開我!”

衛藍沒有多想,隻覺得此時此刻這番承諾,有種神聖使命感,她用力點點頭:“我會陪著你,一直陪著你。”

“一直?”段之翼問。

“嗯,一直。”

隻是,兩人一直大約是不甚相同,對衛藍來說,所謂一直,想必就是畢業之前,而段之翼呢,一直便真是一直。

這一晚,兩個年輕身體,頭一回緊緊相依著睡去。

這晚之後,兩人關係變了許多。

段之翼雖然仍舊是冷冷清清樣子,但很少對衛藍口出惡言。他仍舊覺得她很煩,每回課間教室裏趴睡覺或者看書時,聽見她和別學生說笑打鬧,他都覺得她真是個讓人煩透女生,嘴角都會不自覺因為嫌惡而下撇,但旋即又會慢慢揚起來。

她怎麽就不會和他那樣說說笑笑呢。

雖然衛藍和段之翼沒有說說笑笑,但晚上睡覺,兩人再不是像之前一樣各據一角,而是靠一起,像是相互取暖兩隻小動物。

每回衛藍頭靠段之翼胸口時,他都有種錯覺,好像心窩因為那溫暖鼻息而變得溫暖。

他看著她沉靜睡顏,終於一個薄暮晨光早上,印上了那張瑩潤嘴唇。

衛藍唇上異樣感覺中醒來,待反應過來,嚇得一跳,掙紮著推開。可段之翼沒有給她這個機會,而是伸手攬住她肩背,緊緊箍自己懷中,加深了這個吻。

清晨身體還很遲鈍,衛藍隻覺得自己渾身軟綿綿,好像使不上一點力氣,連呼吸都變得越來越短,隻好張開嘴,想要喘氣。

哪知,段之翼趁機將自己舌頭喂進去。他毫無經驗可談,但也知道真正親吻應該就是這樣,濡濕,纏綿,繾綣,讓人沉溺。

衛藍其實有點被嚇壞了,她沒想到段之翼會再次這樣對她。雖然這些天來,兩人親密得有些荒唐,但她從來沒有定位過兩人關係。因為她隱約覺得,孤獨憂鬱段之翼可能是將她當做一根取暖救命稻草。

可隻是救命稻草啊,怎麽能這樣呢?

她覺得有點委屈,她和他什麽都算不上,可這都是他們第幾次接吻了!

想著想著,衛藍腦子也開始有些混沌,怪隻怪段之翼吻得越來越激烈,好像要將人吞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