齒靈4

齒靈(4)

邵心瑜想起了第一次見到喬南時候的情景,高中剛入學那會兒,她的班級在一樓,而她的座位剛好靠著窗戶,窗戶外就是學校的操場。就是一個無意中的轉身,她突然就一個身影吸取了所有的目光。男生高高瘦瘦,他穿著運動背心和運動褲,和同學們打球的樣子格外耀眼。教室距離操場的位置不遠,邵心瑜甚至能夠看清楚順著他臉頰流下的汗珠,就在那一刻心動。

邵心瑜想著想著哭起來,喉嚨裏一股腥甜,胃裏翻江倒海,她衝進洗手間對著馬桶幹嘔了半天,但是堵在喉嚨眼的東西好像怎麽樣都不願意出來。邵心瑜咳得撕心裂肺,想要把堵在那兒的東西給吐出來。“嘔————咳————”劇烈的咳嗽,讓她整個脖子都刺痛起來。

門外是邵心瑜媽媽的聲音,她在客廳就聽到了女兒的動靜,心中不免擔心起來:“心瑜,你怎麽了?”

邵心瑜深深吸了一口氣,盡量地調整自己的呼吸,隻是膚色被憋得慘白,兩頰卻透著不自然的潮紅,雙唇幹裂,嘴角泛著青黑色。“咳——媽,我沒事。”

“心瑜,媽進來了。”

“別、別進來!”邵心瑜突然瘋了一般,快速將洗手間的門給反鎖住。‘咚咚’“心瑜,心瑜……你開開門,你到底怎麽回事?”門外急促的敲門聲以及邵媽媽急切的追問聲,都讓她頭痛不已。邵心瑜捂著頭靠著牆邊蹲坐下來,全身都好難過,嗓子裏呼之欲出的腥甜堵在那裏,而喬南的死狀,以及那晚的夢在腦海裏不停地交織變換,一點點地敲擊著她內心理智的最後防線。‘救我,救我——誰來救救我——’邵心瑜多想有人幫幫她。

女孩的聲音不同於往日聽到的令人膽戰心驚,蘇冬慕卻清晰地感受到那聲音裏的無助痛楚和不看。他渾身發冷,任由那聲音越來越強烈,在耳廓的回音越來越大。眼前的陰影加大,蘇冬慕猛地抬起頭,紀程春的手按在他的肩膀上,神色擔憂:“小慕?”紀程春的聲音響起,讓蘇冬慕耳畔的女聲消失不見,他抬起頭:“你回來了?”“嗯,剛到家,還好吧?滿頭大汗的。”

蘇冬慕抬頭看了看表,已經是下午六點多了。“沒事,我……喔,對了,這個我想還你。”他說著從抽屜裏拿出了一個小巧的盒子,盒子是普藍色的,看上去很精致。“這是……”紀程春一手接過盒子,盒子中裝著的正是他給蘇冬慕的掛墜。“以後我……”“你留著吧,不喜歡的話就不用戴了,既然送出去的東西,哪裏還有收回的道理?”紀程春壓了壓聲音,蘇冬慕微怔,解釋道:“不是不喜歡……是……”

“嗯,晚上想吃點什麽?”紀程春感覺耳側有些麻木,他摘下眼鏡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蘇冬慕見對方轉了話題,也不好接下去,氣氛顯得有些微妙。“都可以。”

“走吧。”

“紀,你……不戴眼鏡也好看。”

“是嗎?”

“嗯,感覺……不大一樣。”蘇冬慕突然覺得去掉眼鏡以後的紀程春像是變了一個人,自己甚至不敢去直視他的眼睛,他眼角下的那顆朱砂痣似有生命,他眼眸的顏色特別深,平時許是他戴著眼鏡的緣故,他看得也不真切,摘去眼鏡以後,顯得格外深沉。仿佛被他看一眼,就會陷入那譚漆黑。

“走吧。”

邵媽媽還在思考著如何讓多在洗手間的女兒出來,聽到了客廳有人說話,聽起來像是家裏來了客人,也不顧女兒,邵媽媽就往外走,客廳裏多了兩個陌生的年輕男人。兩人的身高都在一百八十公分左右,打扮的正式而體麵,倒像是電視劇裏常出現的年輕律師。

“這位想必一定是邵夫人了?”

“你們是?”邵媽媽一臉不確定的看著說話的男人,男人相貌生得不錯,氣質很紳士,一下子就贏得了邵媽媽的好感。

“我是玄靈心理谘詢室的主治醫師嗣司,這位是我的——搭檔蕭煬。”嗣司斟酌了片刻怎樣介紹蕭煬。

“您好。”

“你、你們好,我們家沒請心理谘詢?”邵媽媽和邵爸爸都一臉疑惑,但很快就想到女兒的事,似乎有點明白。

蕭煬看嗣司給了他一個眼神,他適時地解釋道:“是這樣的,邵先生,邵夫人,聽說你們的女兒目睹了一起交通事故,根據我們谘詢室和交通署定下的協定,我們有義務對目擊者進行一次正規的心理輔導,以避免車禍對目擊者造成不必要的心理傷害。”嗣司沒想到蕭煬真的能把這話說的這樣板正,倒真有那麽點兒心理醫師的意思。

蕭煬說完,嗣司就遞上了名牌,兩人默契的合作,讓邵氏夫婦一時有點暈頭轉向,但也很快相信了他的身份,明白了他們的來意。邵媽媽突然想起女兒還把自己所在洗手間裏,立刻向兩人說了大致情況。

“邵夫人,我們能去看看心瑜嗎?”

“好的,她在……跟我來吧。”邵媽媽說著就在前帶路。

“心瑜,心瑜……”

“別、別說了……不要……不要……”邵心瑜的聲音含糊不清,哭腔濃重的讓邵媽媽很是心酸,一時間也快哭出來。

蕭煬壓低了聲音對嗣司說道:“真的在。”嗣司麵色凝重:“邵夫人,我們能單獨和心瑜談談嗎?”邵媽媽本來想說陪著女兒,可看蕭煬和嗣司的樣子,也怕自己在耽誤了他們和女兒‘談心’。見邵夫人離開以後,嗣司才敲了敲洗手間的門,聲音低低的不失威嚴:“我知道你在裏麵,你也該清楚,既然我們來了,你就跑不掉,是你自己出來,還是我們‘請’你出來?”蕭煬和嗣司進這屋裏的時候,已經布下了結界,普通人看不到也不會受到影響,但是越是強大的陰物,越是無法抵抗。

“隻要我不離開這女孩的身體,縱然你有再大的能耐又能那我怎麽樣?”‘邵心瑜’突然開口,她的嗓音已經完全變了,即不像女聲的清脆,也不像男聲的低沉,那聲音聽起來像是一個尖利刺耳的尖叫聲被悶在了一個密不透風的罐子裏,尾音還帶回響。‘她’笑聲裏帶著嘲諷和得意,似乎篤定了嗣司不能把‘她’怎麽樣。

蕭煬看到了嗣司眼睛裏的肅殺之氣,猜到他是動了殺心。

“不能在這兒動手。”蕭煬抓住了嗣司微抬的手臂。“放心,我自有辦法。”嗣司看了蕭煬一眼,蕭煬一頓,那眼神中的自信,竟然他也莫名感到安心。齒靈極不好對付,因為它們會附在人體的牙齒之中,而牙齒有多牽扯人類的精氣。人們拔牙的時候之所以會那麽疼,也是因為齒根會牽動很多神經,醫術不好很容易傷到神經。同樣的,人體有三魂七魄,其中一魂就依附在牙齦深處,所以對付齒靈的時候要格外當心,稍有不慎也會傷及人類的魂魄,若是魂魄有損,這人輕則重度昏迷,重則傷及人命,但若為外力傷害,陽壽未盡,陰司不收其魂,魂魄將落入枉死城或者終究成為孤魂野鬼。

“蕭煬,我需要你助我。”

“沒問題。”蕭煬爽快地應了下來,雖然兩人行事的法子不同,但有些程序還是大同小異的,既然嗣司開口,想必嗣司要他做的事情一定是他力所能及的。

“如果中間出了什麽問題,你需要消了他們今日的記憶,我知道佛家有一門特殊的法子可以辦到。”

蕭煬知道嗣司說的‘他們’是指邵爸邵媽以及裏麵那個女孩。他點頭:“放心吧,不過這門秘傳手藝,出場費不低。”嗣司隻是笑笑,就打開了他的黑色公文包。‘符紙、桃木劍、朱砂、糯米……’各種法器工具一應俱全,蕭煬有點好奇地盯著那把極短的甚至有些像玩具的桃木劍,心中默默吐槽‘不會是如意桃木劍嗎?想變大就變大?想縮小就縮小?’

蘇冬慕左手的掌心火辣辣地疼,他抬起手來,發現大拇指與食指中間的掌紋變得暗紅,但是紋長卻變得極短,他看著那抹暗紅色,一陣發怵。紀程春猛地拽過他的手,也看到了那不自然的紅,他原本淺笑的臉瞬間逝去,冷聲道:“你做了什麽?”蘇冬慕垂著頭,什麽話也不答,也許不知道該怎麽說。即使不懂得看手相的人,也知道那條紋線正是人們常說的生命線。